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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欲走又返身,補充道:「殷正茂過於耿直,所以得罪了朝野上下,但我相信他絕不是個貪鄙成性之人,首輔你一定要明查。」
華燈初上。一輛華麗的馬車上,司禮監掌印太監孟沖身邊坐著西域美女奴兒花花,孟沖叮囑她道:「奴兒花花,待會兒見了守門的軍士,不要把頭再伸出來。」奴兒花花嬌嗔:「孟公公,我既然是皇上的寵妃,為什麼還得鬼鬼祟祟的?」孟沖道:「皇上雖然答應了你,但你還不能算是宮中的人。」奴兒花花不滿地說:「既然這樣,我還不如回我的天香樓當我的歌妓。在那兒我也少不了那些皇宮貴族的寵愛。」說著,一掀帷簾,喊:「車夫,停車!」
車夫慌忙勒住馬頭。
孟沖朝車夫嚷道:「停下來幹什麼?你到底聽誰的?快走!」他轉向奴兒花花:「我的大美人,你就別耍你的嬌氣了。只要你讓隆慶皇帝爺高興,你那名分不是早晚的事兒嗎?」
倉場總督王國光突然造訪張居正府邸,張居正走到前廳,拱手道:「佑觀兄,把你也給驚動了?」
王國光道:「聽說廣西剿匪前線,又有塘報進京?」
張居正點頭。
王國光嘆息:「李延連續丟失城池,兵部尚書楊博及高拱竟然置若罔聞,叔大,你是分管兵部的次輔,此等危情之下,你可不能作壁上觀啊!」張居正壓低聲音,對其懇切地說:「你錯怪楊博了,楊博與李延本不是同路人,他只是畏懼高拱的權勢,才處處退守,不過這次不一樣,他已經跟我一起向首輔面陳了厲害。」王國光亦小聲問:「高拱何意?」
「他已無臉袒護李延,但他又不同意啟用殷正茂。」
王國光鼻中「哼」了一聲:「高拱深得皇上的信任,他的權勢,可以說一手遮天。他要是不同意啟用殷正茂,就等於維護了李延。」張居正點頭道:「是的,再這樣拖下去,不但玷汙了朝廷,廣西慶遠府的老百姓更是災難深重,為匪患所苦,所以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力薦殷正茂。」王國光擔憂:「這樣做,不就是明著跟高拱過不去嗎?」張居正道:「事已至此,已顧不了這麼多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城池一座座的落入叛匪之手。」王國光轉念問:「殷正茂是你的同年,你就不怕人說你任人唯親嗎?再說,如果你啟用殷正茂,而他萬一也平息不了廣西匪患呢?到那時你不是自討苦吃嗎?」張居正答:「誰也不敢擔保殷正茂能夠成事,但李延肯定不行。」
內閣門前,熹光照拂永樂皇帝手書的「文淵閣」三字。橫扁下厚重的朱漆大門緊閉,兩個粗大的銅製虎頭門環特別搶眼。隨著沉重的卸門槓的聲音,大門被拉開,內閣首輔高拱與次輔張居正從門內走出。一陣風迎面掃過,高拱的大鬍子被撩得滿臉都是;同樣美髯修長的張居正卻因用了胡夾,鬍鬚一絲不亂。
高拱撫平亂須,嘟噥道:「好厲害的倒春寒,寒風刺骨。」
張居正抬頭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悠悠答道:「二月春風似剪刀啊!」
兩人走在磚道上,沿途擦拭柱礎的小內侍都退到一邊迴避。前面,會極門飛簷斗拱,在蒼茫的晨光裡,露出參差的剪影。凍雨初停,寒風颯颯。京城大街外,天色慾明未明。徹骨嚴寒中,一大片黑鴉鴉的屋脊,顯得峻肅,壓抑,襯托出紫禁城五鳳樓巍峨的剪影。
一時間,午門廣場突然喧譁起來。從東西長安街湧來這裡的大小各色官轎起起落落,喝道聲、避轎聲、馬蹄聲、唱喏聲鬧嚷嚷響成一片。坐在轎中和走在甬道上的官員心裡明白,他們今天多半是空等一場,隆慶皇帝已經多日不上朝。
皇城四周布滿守護的軍士,槍戟在晨光中閃耀著寒芒。譙樓上撞響了鐘聲,激越、悠揚,在一重重紅牆碧瓦間迴蕩。張居正、高拱、楊博等一行大臣,在巨大的廣場上站滿了,等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