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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黑大頭,是否肯這樣乖乖地就範,領著強盜們,去啟出自家的財物,那就不關楊作新的事了。也許捆在樹上的那一會兒,黑大頭確實是實心實意,縱然落到傾家蕩產的地步,保住自己的腦袋要緊,也許一踏進黑家堡,進了那個獨門小院,一想到祖上傳下來的家業,就要敗在自己手裡,黑大頭又會翻心。究竟如何,後面再做交代。
需要提及一筆的是,這楊家與黑家,從此便結下了扯不斷的緣分,一直到楊作新的兒子楊岸鄉、黑大頭的兒子黑壽山手裡,緣分仍然不絕。
楊作新離了老虎崾,頂著寒風,快步前行,第二天天擦黑時,回到了吳兒堡。楊幹大和楊乾媽,見兒子回來了,一顆心放了下來。楊作新的媳婦燈草,聽見正窯裡有了響動,聽見了男人的聲音,也趕了過來,推開門後,膽怯地站在楊作新身邊。燈草人生得老實,褐色面板,厚厚的嘴唇,笨嘴拙舌的不會說話,見男人回來了,心裡歡喜,當著高堂父母的面,又不敢把喜色露在臉上,於是就在那裡傻站著。最活躍的要數楊蛾子了,她一躥趴上了哥哥的肩頭,打問著城裡的種種事情。算起來,楊蛾子已經十一歲,她出脫成了一個俊巧的小姑娘,白淨面皮,瓜子臉兒,臉上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她的頭上,也早沾了過年的喜氣,頭上一根獨辮子,辮稍上扎著一束紅頭繩。
楊蛾子抱柴,燈草做飯。隨著灶火裡的柴火嗶嗶叭叭響起,隨著鍋裡的熱氣瀰漫了整個窯洞,經歷了寒風浸染、旅途勞頓的楊作新,面頰上感到暖融融的。關起柴扉成一統,農家也有農家的歡樂。那燈草雖然人生得粗俗,木訥,幹起活來,窯裡窯外,卻是一把好手。人能幹又不招惹是非,這正是楊幹大楊乾媽心目中的標準媳婦。這一次給楊作新做的是雜麵。只見燈草綰起袖子,用一個黑色的小罈子,三棰兩梆子,和好面,然後將面揉成一個團兒,放在案上,摸起擀杖,呼呼地一聲接一聲地擀開了。燈草擀麵,楊蛾子撈酸菜,做湯。面擀好了,燈草將薄得像紙一樣的面葉,疊好,然後拿出一個兩頭有把的刀,細細地切了起來。一會兒工夫,一粗磁老碗熱氣騰騰的雜麵,就端上來了。而楊蛾子的湯也已經做好。將那個和麵的小罈子洗乾淨,湯就盛在罈子裡邊,湯裡有一把勺子,楊蛾子將酸菜湯,澆在雜麵上。另外,還有撈出來的一些酸菜,切成生的,裡面伴了些切碎的幹辣椒、紅蔥,盛在一個小碟裡,也端了上來。楊作新讓了讓父母,算是禮節,然後端起大碗,吸溜吸溜地吃起來,直到將碗裡的雜麵,壇裡的菜湯,碟裡的小菜,全部打掃乾淨,才算住手。吃完飯,他的頭上,熱汗直冒,舌根辣得發麻,不停地咂著嘴巴,回味無窮。
一番風捲殘雲之後,燈草開始收拾碗筷。楊乾媽說了句楊蛾子,幫嫂子洗涮。燈草說,小姑子就不用動手了。說完,將鍋碗瓢勺收拾乾淨,酸菜缸的蓋兒蓋好,案子抹了一遍,地掃了一遍,然後站起身,向楊幹大楊乾媽道一聲安寧,又瞅了楊作新一眼,回自家窯裡去了。
楊作新卻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他脫了鞋子,一橫身,坐在了炕上。接著,把腳塞進母親和妹妹蓋著的那個薄褥子裡。炕真熱,熱得人不得不隨時欠起屁股。母親和妹妹跟前放一個笸籮,笸籮裡放些玉米棒子,她倆正在搓著玉米,於是楊作新也湊上去,和她們一起搓。&ldo;你的肉皮嫩!&rdo;楊乾媽說,&ldo;用這個戳子戳渠渠吧!&rdo;那戳子是個比捅火棍小些的鐵條,一頭是環,一頭是個尖兒,用它在玉米棒子中間,戳開幾行,然後這玉米棒子就好搓了。
父親楊幹大一個人盤腿坐在油燈跟前,脫下身上的老羊皮襖,正在逮蝨子。這是他除了勞動以外,唯一的一件嗜好。他身上的蝨子真多,一窩一窩的,有些蝨子簡直成了精,會長上翅膀飛,像小咬似的。楊幹大的眼睛已經不行了,儘管就著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