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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被他一激,終於沒好意思再問。不過,他對於正在單位風傳的那些閒言碎語,也並非沒有耳聞。
12
轉眼間就到了六月中旬。陽光並不是很熾烈,太陽被雲層和煙霾遮住了。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張曝光過度的底片。空氣汙染帶來的好處之一,就是你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直視太陽而不必擔心被它灼傷。
天氣仍然又悶又熱。
大概正是麥收時節,郊區的農民將麥秸稈燒成灰做肥料。煙霧裹挾著塵埃,籠罩著伯先公園,猶如一張巨大的毯子,懸停在旱冰場的上空。伯先公園內僅有的鳥類,烏鴉和麻雀,在骯髒的空氣中飛來飛去,堅忍不拔地啁啾。蟬鳴倒是格外地吵鬧,在散發著陣陣腥臭的人工湖畔的樹林裡響成了一片。
假如是在冬天,每當西伯利亞的寒流越過蒙古草原和江淮平原,驅散了鶴浦化工廠那骯髒的空氣,掃蕩著數不清的灰塵、煙霾和懸浮物,送來清冽的寒風,伯先公園的天空將會重新變得高遠,將會重現綠寶石般的質地。
現在是夏天,他能指望的,只有天空滾過的雷聲和不期而至的暴風雨。暴雨過後,烙鐵般的火燒雲會將西山襯得輪廓分明,近在咫尺,彷彿觸手可及。
在那個時刻,即便站在自己臥室的陽臺上,端午都能看見山上被行人踩得白白的小徑,看見上山燒香拜佛的老人。
每當這個時候,端午總會貪婪地呼吸。彷彿長久憋在水中的泳者,抬頭到水面上換氣。他的內心,會湧現出一種感激的洪流‐‐那是一種他習以為常的偷生之感,既羞愧,又令人慶幸。
這天傍晚,兒子從學校放學回來,一進門就對他說,他們的班主任鮑老師想請他去學校做一次演講。
&ldo;這麼說,你們的班主任也知道我?&rdo;沉睡在他心底的虛榮心,再度甦醒,泛濫,令他感覺良好。
&ldo;那當然!&rdo;兒子此刻已經把佐助腳上的鐵鏈子解了下來。他讓鸚鵡趴在自己的肩頭,輕輕地拍打著他那綠松石一般的羽毛,&ldo;是暴君親口對我說的。&rdo;
他們的班主任姓鮑,學生們都管她叫暴君。
&ldo;那麼,什麼時間呢?還有,你們老師讓我講什麼題目?&rdo;端午想摟住兒子親一下,卻引起了佐助的嫉妒心,它的尖喙毫不猶豫地啄向端午的手背。
&ldo;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給暴君打個電話問問?&rdo;有一種亮晶晶的光芒,在兒子的眼中飛快地閃了一下。
可若若並不知道鮑老師的手機,他只記得辦公室的電話。
因擔心老師們下班,端午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往辦公室打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一個老頭。他說鮑老師正在隔壁的會議室,給參加全省奧林匹克競賽的隊員們作報告。不過,他還是決定去隔壁叫她。
&ldo;您哪位?&rdo;鮑老師的聲音冷冰冰的,為自己的報告被打斷而露出明顯不悅的口氣。
&ldo;我是譚良若的家長,我叫‐‐&rdo;
&ldo;您有什麼事?&rdo;她的聲音明顯更為嚴厲,而且不客氣地打斷了端午的自我介紹。這清楚地表明,她對他的名字沒有什麼興趣。
端午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不由得回過頭去,打量起自己的兒子來。若若此刻正在用一種崇敬而期盼的目光望著他。他的眼珠黑黑的,亮亮的,眼神中半是畏葸,半是狡獪。端午只得硬著頭皮和暴君周旋。一心盼望著,儘快結束與她的通話。
&ldo;沒有哇,我們何曾請你來演講……這孩子,沒影子的事,怎麼能胡編亂造?再說了,現在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