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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個姓王的把頭,問他想掙錢嗎?問幹什麼,王把頭說好活,埋電線桿子。郭慶仕也覺得這個活挺好。先挖坑立電線桿子,地凍實了就架電話線。從秋幹到春,從林口縣龍爪溝架到牡丹江鐵嶺河,200多公里架完了,把頭沒影了,說是拐錢跑了。把頭僱的他們,日本掌櫃的僱的把頭,去找日本掌櫃的,那小子&ldo;鼻涕胡&rdo;一撅:巴嘎,統統地死了死了的!
一冬白幹了,還得幹哪。老人說,那時活好找,到處都招工。這回是&ldo;池田組&rdo;,到東寧縣修路架橋蓋大營,第二年春天開化了,又去大肚川草帽頂修&ldo;子藥庫&rdo;(彈藥庫)。幹完了又去大成子炸砬子,崩石頭,砸石子,修飛機場。
為&ldo;北進&rdo;蘇聯,自1935年前後,日本侵略者沿著中蘇、中蒙邊境,開始修築號稱&ldo;東方馬其諾&rdo;的龐大的要塞群,其中以邊境線長達175公里的東寧縣規模最大。1941年&ldo;關東軍特別大演習&rdo;(簡稱&ldo;關特演&rdo;)期間,僅有35萬人的東寧縣,集結了13萬餘關東軍。這是一次旨在對蘇聯發動攻勢的戰略集結。東寧縣成了個大兵營、大堡壘,之前則是個大工地,在山裡秘密開鑿的永備性工事、彈藥庫,帶保護色的鍍鋅鐵皮屋頂的營房、醫院和各種倉庫,機場、兵工廠、鐵路、公路,乃至慰安婦的房舍,有的直到日本投降也未完工。
六十四年後,在東寧縣大肚川鎮石門子村老人家裡,郭慶仕老人說,那時那人傻,就尋思掙點錢好回家。來時坐火車、輪船沒花錢,這回就得自掏腰包了。再說好歹來一趟,多少也得掙幾個呀。一個活幹完了,就說等下一個一塊兒算帳,其實就是怕你跑了,拿工錢吊著你。
到東寧後,冬天是窩棚,生個爐子,容易著火燒死人;夏天是蓆棚子,十幾米、二十幾米長,兩頭開門,對面大通鋪,頂上漏雨,下邊淌河。半年左右一個工程,那工地大都在山溝裡。山洪暴發,綏陽鎮通溝一個工地,一天晚上捲走200多人。大水下去後,十幾裡河道兩邊橫躺豎臥的,太陽一曬,屍體脹得像老牛似的。鬼子在下游訓練,還有個測量隊,也沖走不少。龍王爺可不管什麼&ldo;大日本皇軍&rdo;、&ldo;小日本鬼子&rdo;。
那時那人吃了這頓想那頓,就是一個字:&ldo;餓。&rdo;早晨開工,一塊鹹蘿蔔疙瘩,兩個窩頭,用鐵絲一穿綁腰上,這是午飯。郭慶仕當三年勞工,他說這就夠好生活的了,後來儘是橡子麵,穿更生布衣服。像俺這把年紀的人,有幾個沒穿過?窟窿眼子那麼大,棉花包似的,抓蝨子都難,從這邊鑽那邊就跑了。那時許多人穿&ldo;洋灰袋子&rdo;(水泥袋子)衣服。這東西有的是,剪開三個洞,像背心、馬甲似的套身上,再弄一個把底剪掉套腰上,擋住屁股。
老人說,到東寧縣第二年春天瘟人,就是傷寒病,每天都死人。來幾個穿白大褂的日本子,讓倒出些工棚,把病人隔離開就走了。開頭&ldo;櫃上&rdo;(經理)讓埋,後來埋不過來了,把人抬出去扔哪兒就拉倒了,不然俺也不會有今天。有個老孫頭,河北人,早起撒尿,說去看看昨晚那個小山東死沒死,見俺趴在地壟溝裡,還呼噠呼噠喘氣,悄悄把俺揹回來,灌碗米湯,問俺想吃什麼,俺說想吃塊冰。那心裡像燒團火,胸脯子都抓撓爛了,恨不能把心扒出來按冰窟窿裡。老孫頭坐&ldo;巴子車&rdo;(公共汽車)去縣城,買6根冰棒,用暖壺裝回來。俺吃了兩根,這個舒坦呀,一口氣都吃了,幾天後行了,就是頭髮掉得一根沒剩。
本書開篇即寫到的北大營7旅士兵陳廣忠,事變之夜撤出北大營、奉天城,向東退到海龍縣山城鎮一帶。部隊準備經南滿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