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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近似迷惘的憧憬之間,一個新的時代,就此展開。
沒有人知道它會不會變得更好,但每個人都在想,至少它不會變得更糟。
我和袁城回到律所,從事發地開始走起,一路走到城管局。 我一直把自己想像成佟帥,想還原整個故事,這期間,竟突發了一種莫名的使命感。
事發當天是個週六,佟帥夫婦通常會選擇在五點半出攤,九點收攤回家,睡上幾個小時,然後準備準備,下午四點再次出攤。他們避開九點之後這段時間,他們知道這個時間段城管活動最為頻繁。但是那一天他們選擇了九點出攤,是因為他們聽說有個城管結婚,全天都是安全的。 於是他們選擇放棄睡眠時間,為多掙一天錢。 大兒子佟樂已經因為錢的原因,第二次錯過去上海參加美術培訓的機會了。
出攤的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但仍舊比平時是要多一些的。 佟帥看了一眼四周圍熟悉的建築裡,人們面無表情地進進出出。 十年了,城市並沒有變得更親和更溫暖,參天高樓披著一層玻璃外衣靜靜地站立在陽光下,遠遠望去,好似一隻只泛著金屬光澤的冰冷而堅硬的機械怪獸,它們在沉睡。 沒有人知道這些現代化的巨獸什麼時候會醒來。
十年了,他依舊拿著一張暫住證,暫住在自己的祖國,暫住在這個永遠不會向他們敞開懷抱的城市裡。 因為沒有戶口,他的兒子只能去唸子弟工小學。 但他們仍然是感謝城市的,因為城市並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因為城市至少給了他們一個生存的角落,不管是大樓的陰影下,還是衚衕的死角里。
佟帥大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產生了多麼巨大的變化,何晶也是一樣。十年前,年輕人以逃離的速度與姿勢離開農村來到城市,他們腳步輕盈,歡快活潑,而十年後,他們又以衰老的腔調與節奏,冷靜地眺望著遠處自己的故鄉,他們步履蹣跚‐‐然而依舊快樂,快樂源於對可以在這裡安身立命的滿足,源於這滿足背後對城市寬容的感謝。
所以當城管踢翻了他的煤氣罐,將他摁倒在地的時候,他仍然是感謝城市的。 然而他心中並不是沒有恨,只不過他恨的不是城市,而是這所謂城市的管理者。他認為這些人沒有管理城市的資格,在城市給了他一席生存之地的時候,這些自以為可以管理城市的人,違背了城市的意志。
當拳腳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他並沒有產生任何極端的想法,他只是在想,讓這一切快點過去。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衝動,失去城市所給予的一切。
但這個想法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和往常不同,他捱了打之後,這幫人並沒有就此放過他,在錯愕之中,佟帥被推搡著來到了麵包車的側門前。 他愣了幾秒,仍然沒有明白他們的意圖。然後嘩啦一聲,車門被拉開,他被身後湧上的力量擠進了車廂裡,死死的夾在其中,動彈不得。
麵包車沿街開過,他從車窗裡看見小販們混跡在人群中立於馬路兩旁,他先是覺得自己像一個凱旋而歸的戰士,然後看見妻子跪倒在路旁,便喪氣起來,想不過是個遊街的囚犯罷了,後來他看見了我,心裡又有了幾分底氣,甚至生出幾絲得意。
這種得意一直持續到他被帶到城管局。那幫人不能理解他的得意,理所當然的被激怒了,帶頭的那個將他推進一間辦公室,然後一腳踩在他的小腹上。
我是他在這個城市唯一的驕傲,儘管我們並沒有任何私人來往。 他從心底因為認識我而感到自豪,或許他從未沾我這個城裡的大律師一丁點的光(甚至從來不肯多收我一分錢),然而僅僅是因為認識我,便使他有了底氣,使他可以慢慢地站起來,站在了三個城管的面前,像每個人生來平等一樣的站立著,平視著。
他說:我朋友是律師。
三個城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