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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創新是不可能的,“歷史”查無此詞,戲劇是荒謬的概念,而書寫日記是狂妄的罪行。崇拜車輪就跟崇拜蛇一樣,是這種信仰的象徵。
此外威廉推斷,跟所有心口不一的東方民族一樣,既然佑天是一個存在了許久的國家,不可能沒有經歷過和其他城邦一樣的進步,那麼它未必就對這信仰有多認真。在私底下一定有許多人曾觸犯過同樣的法律,文獻作者的父親與其說錯在記錄了歷史,不如說錯在讓這種記錄被人發現。這種推斷的根據是,受刑者的兒子就同樣觸犯了法律,不但沒有被查獲,反而留下眾多抄本。
直到1961年,威廉才發現了自己的推斷漏洞。這一年,為了紀念剛剛去世的季留科夫,他在莫斯科民族大學的同事們準備為他舉辦一個展覽。在清理他的發現物時,一個學員發現了一個不可思議地被忽略了的事實:在容納佑天文獻的陶罐內壁刻有文字。
以下事實應該為這一疏忽提供了一些解釋:這些文字鐫刻在罐腹內壁被視線遮擋的凹陷處,它們如此隱蔽;再加上季留科夫的發掘工作極其幸運,沒有打碎一個陶罐;也許還有絹帛上的字跡吸引了人們太多的注意。但總而言之,出現這樣的疏漏令人驚異。之後順理成章地,所有陶罐內壁都被發現了文字。展覽籌備委員會的人把它們拓印下來,發現它們一模一樣。
文字很短,記錄的是一件事:“我把書寫文字的技巧教給了兒子。”
這個“我”的身分昭然若揭:不需要太多想象,就能把他和原本文獻作者提到的“父親”聯絡起來。父親懂得書寫——傳授給兒子——父親因書寫獲罪被殺——兒子記錄下受刑過程。事情的經過應該非常清楚了,而有趣的是那些罐子。父親製作了罐子,而罐子中留下了兒子記載他死亡的文字,這是事先計劃好的嗎?
威廉認為,把這說成一種偶然是不可接受的。這些陶罐被製作得如此細緻,顯然本來就不是為了盛放普通的酒或油料。父親的罪證是容器,裝載了對罪行懲罰的記載,同時又構成了兒子的罪證。這樣一種美學效果讓威廉相信,父親不但故意犯罪,甚至故意讓罪行暴露,好讓兒子繼承它——陶罐和陶罐中的文獻,成為了他為自己設計的墓碑。同時,構成了一部歷史——一件註定沒有在過去發生過的事,屬於他個人的歷史,也是這個國家的歷史。他用書寫歷史這件事,顛覆了法律和傳統。
原本我所知道的故事就到此為止,威廉發現或編造了一對古代父子的野心,這挺有趣,但也僅此而已。而現在,事實顯然向威廉露出了更多面目——向他重新介紹了一個偉大的家族,和佑天這個國家本身。
“你知道C14鑑定法嗎?”
我聽說過,雖然對準確性並不太信服。不過威廉的語氣讓我覺得最好把這種懷疑隱藏起來。
按照威廉的說法,人們可以透過C14鑑定法對物品的年代做更精確的測算,誤差甚至不到幾十年。不知是誰最早對季留科夫的陶罐和文獻做了測算,而結論令人震驚:最舊的陶罐和文獻,和最新的相比,前後跨度長達三百多年。
“你認為這意味著什麼?”
我想了想,“抄寫員有很多。”
“沒錯。”我注意到威廉的表情可以稱得上莊重,“有很多抄寫員,也有很多個做罐子的人。每個罐子,配一個抄寫員。他們全都屬於這個沒有名字的家族。”
威廉敏銳地發現了年代上值得注意的事情:每一個罐子的年代都與下一個不同,相差不過二三十年,而文獻也一樣。它們整齊地排出了一個序列,好像一代代人,從老到少。
“你知道我最奇怪什麼嗎?”沒有機會看到原文的威廉顯然對那些從事發掘的同行頗為不屑,“為什麼他們從來就不曾想到一個可能——那一份份文獻並非抄本,而是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