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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周而復始,傷痛從尖銳渡化成麻木,直至逐漸習慣這種空落落的失重感。
夜裡失眠時紀天養也會把龍頭杖擺在枕邊,服一粒地西泮,在黑暗中坦然安寧靜待睡眠。
中秋節廖鳳欣帶一隻手工金塔回到爐港,金塔裡藏有蔣戎一部份骨灰,就像闔家團圓一樣。
晚飯後廖鳳欣悄悄送給紀天養一枚荷扣吊墜,雖然沒多說什麼,但紀天養看飾品造型能猜到裡面應該也有蔣戎少許骨骸。
廖鳳欣輕拍他胳膊柔聲嘆息:「我想你也許會想要,打金塔時讓師傅多造一件。」
紀天養點頭:「謝謝媽。」說完當即把吊墜戴脖子上。
他回房再次擺出兩件錄音器,連線耳機靜靜傾聽蔣戎留在人間的最後讀白。
電子手錶裡有十一段音訊,其中五段僅僅悲傷啜泣,另幾段也不過隻言片語:「我好怕死,我怕死後又被那些兔麵人纏住。」
「我害怕一個人睡覺,怕噩夢驚醒時沒人救我。」
「我怕旺仔恨我,更怕他不恨我。」
「我怕我已經瘋掉了……我怕做錯事。」
只有最後兩段特別長,蔣戎在錄音時一邊哽噎啜泣一邊訴說心中惶恐:「我真的很害怕面對他,我知道他愛我,可是我好辛苦……他陪我這麼久,我一點點安全感都給不到他。他喜歡二十歲那個我,我也喜歡二十歲時的自己。
那時候我從不說假話,開心就是開心,不開心也不會騙人說我開心……可是生病後我已經不曉得真正開心是什麼感覺,也不知道對人敞開心扉是什麼感覺。我知道阿養其實很單純,我不想再傷害他,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錄另一段時蔣戎語氣平靜很多:「我很害怕回爐港,我怕他再把我鎖在家裡,我時間不多了……我怕他沒收我電話所以不再隨身帶手機……但是我不能不回去。帶著遺憾閤眼,我會永遠睡在噩夢裡。
我會把真相給他看,希望他還願意幫我……每次看見那些照片我都覺得自己好髒,不知道他會怎麼想。我從前總想……就算死都不可以讓別人看見那些照片,但是當我知道自己真的快要死的時候,好像反而放鬆下來。
聽說人在被火化時煙囪裡冒出的煙是黑色的,因為身體中那些骯髒的東西被燒成煙飛走了,是一種解脫。
謝謝你林老師,聽到你說我病得很重雖然有點緊張,但對我來說也許是個好訊息,讓我終於可以下決心放手一搏。人生只要沒有遺憾,活得長一點或短一點都沒關係。」
紀天養手邊菸灰缸內已經疊滿菸頭,他一隻手撐在額頭上,肩膀時而因哭泣抖動幾下。
電子表裡的音訊播完後他重新點燃一隻煙,把耳機連到錄音筆上。
錄音筆上只有一段音訊檔案,最開始是一位陌生神父的聲音:「願聖神光照你的心,使你誠心誠意告罪。並接受仁慈天父的恩寵。」
他說完之後錄音有一大段空白,神父等待許久,忍不住低聲催促:「我親愛的brother,你可以開始告解了。」
這時蔣戎才開始說話,聲音嘶啞虛弱:「我已經感受到天父的恩寵,在我犯下無可挽回的罪……使我可以逃避……」
神父:「你上次告解的罪,只要不再犯,就會得到神的赦免,天父會寬恕所有自擁悔罪之心的世人。」
蔣戎:「使我解脫,是對我最大的寬恕。我此時此刻……對天父心存感激。」
接著又是一大段靜默,神父問:「那麼你還有什麼罪,希望繼續對天父懺悔?」
蔣戎低聲囁嚅:「我不知道……也許我還沒有辦法真正原諒他們。」
神父:「憎恨亦是痛苦的源泉。」
蔣戎:「我以為最愛我的人,原來從始至終最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