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直播間的最後一支舞》 (第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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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濾鏡下的真實人生

林晚秋對著鏡子補上最後一層遮瑕膏，指腹壓過眼下烏青時微微顫抖。鏡中女孩有著花瓣般柔嫩的唇色，眼尾貼著碎鑽亮片，美得像是櫥窗裡永不凋零的人偶。手機支架上的補光燈將她的面板照得近乎透明，連毛細血管都清晰可見。

"寶寶們晚上好呀～"她熟練地切換出甜膩聲線，看著右上角瞬間湧入的五位數觀看人數。彈幕飛速滾動著「晚晚今天好美」「求跳新學的女團舞」，虛擬玫瑰和嘉年華特效在螢幕上炸開，映得她瞳孔泛著不自然的紅光。

跳舞時肋骨傳來細密的刺痛，林晚秋藉著甩頭動作將冷汗藏進發絲。三天前咳出的血絲還殘留在洗手池縫隙裡，私人醫生開的診斷書就壓在化妝箱最底層——「晚期肺纖維化，建議立即住院」。

"感謝'晚晚家的小星星'送的宇宙之心！"她對著鏡頭比心，餘光瞥見經紀人陳姐在門邊比劃的倒計時手勢。還有四小時，只要撐過這場生日專場直播，平臺年度盛典的保底合約就能到手。

演算法囚籠中的提線木偶

中場休息時林晚秋蜷縮在道具沙發上，止痛藥混著冰美式囫圇嚥下。手機鎖屏上是母親昨晚發來的訊息：「你表妹下月結婚，份子錢打到你卡上了，記得穿體面些。」

化妝鏡邊緣貼著褪色的藝考准考證，2018年的少女穿著芭蕾舞鞋站在練功房，那時的肺活量能支撐她連續旋轉32個揮鞭轉。如今跳完一支3分鐘的抖音熱舞就需要抱著氧氣罐喘息，鑲滿水鑽的打歌服下藏著貼滿膏藥的後背。

"還有十分鐘。"陳姐敲了敲玻璃門，身後跟著兩個舉反光板的工作人員，"運營說實時熱度差2達標，等會兒和新人主播連麥pk。"

林晚秋望著鏡中鬼魅般豔麗的倒影，將靜脈注射用的激素針劑推進臂彎。這是行業裡公開的秘密，靠藥物維持鏡頭前的亢奮狀態。當對面穿著校服裙的18歲女孩出現在分屏時，她突然想起七年前初入行那個穿著廉價lo裙的自己。

資料洪流裡的血色泡沫

凌晨三點，觀看人數突破百萬的瞬間，林晚秋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湧上喉頭。她嬌笑著說要給家人們表演絕活，轉身從道具箱抽出準備好的綢緞。這是她偷偷跟雜技團老師學的死亡輪吊，染著玫瑰香氛的綢緞勒進早已淤青的手腕時，她聽見自己骨骼發出輕微的咔嚓聲。

彈幕瘋狂重新整理著「晚晚牛逼」「這才是真正的舞擔」，打賞特效將直播間變成璀璨的銀河。在完成最後一個高空倒掛動作時，鼻腔突然湧出的鮮血染紅了雪白綢緞，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

"哎呀，最近上火呢。"她用手背隨意抹了把臉，鮮血在濾鏡下變成可愛的腮紅。公屏上飄過某位土豪的留言：「吐血的樣子好澀，單獨刷火箭能再吐一次嗎？」

虛擬鮮花與真實凋零

破曉時分，林晚秋在救護車刺耳的鳴笛中數著天花板上的裂紋。經紀人正對著電話那頭的公關團隊咆哮："絕對不能讓醫院照片流出去！她的人設是永遠精緻的電子蝴蝶懂嗎？"

呼吸機面罩蒙上白霧，她忽然想起那個說要存錢給她治病的男孩。三年前他在直播間刷了三個月泡麵錢，終於鼓起勇氣寄來的手寫信還鎖在公寓抽屜裡。後來男孩的賬號再沒亮起過，超話裡有人說他熬夜打工猝死在流水線上。

當晨曦穿透icu窗簾時，監測儀發出尖銳的長鳴。林晚秋最後看到的畫面，是手機自動推送的平臺公告：「頭部主播晚秋因違約轉入競品平臺，即日起永久封禁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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