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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房門,保姆站在門口。保姆眼睛睜得老大。也確實,半夜三更你帶個男人回到家裡。她叫保姆幫忙攙扶,保姆卻閃到一邊去了。她只得自己攙他進屋。她感覺到保姆的眼睛在後面跟著自己。他是我老師。她說明性地對保姆說。他醉了。
寶寶睡了。保姆說,指指孩子睡覺的房間。匆匆忙忙走了,關上門。
她瞧著門愣了半天。
房間裡只剩下她和他。她知道保姆一定會尋思接下來怎麼樣了。是啊,怎麼樣呢?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他是我的老師,著名的文學評論家。他是那麼文雅。只是現在他喝醉了。她給他泡茶。他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他醉了也是那麼溫文爾雅,好像沉醉在文學世界裡。
她叫他喝茶,想讓他醒醒酒,然後還可以再聊聊。聊些文學,新的東西,現代的東西。世界越來越現代化了,越來越文明,人們的穿著也越來越衣冠楚楚。以至於她去給他放洗澡水,也沒有想到將在這裡出現的,是個什麼樣的身體。
她決定把自己的臥室讓出來給他。自己睡到兒子房間去。她記起他的行李都放在招待所裡。她又把自己丈夫的睡衣拿出來,給他用。不能說她完全不知道他是男的,但是她只不過把他看做自己丈夫那樣的自然而然的男人。她丈夫跟她,即使是Zuo愛,也是自然而然。她常常會一邊想著別的事,一邊跟丈夫做。
他進衛生間小便。她聽到裡面傳出的流水聲。她也並沒有感覺什麼。她的兒子小便也總是發出這樣的聲音,有時候她會不放心地叮囑:對準了拉。那只是水管,水不要流得到處都是了。
有一刻,她也想到他會不會拉歪了。她是愛清潔的。但是她馬上不在乎了。人家是你的貴客。
他出來了,褲子沒有穿好,皮帶尾掛了下來。他坐下來時,她又發現他的褲門拉鍊沒有拉上。她感覺有些不便,她剛好坐在他對面。她轉到了他側面的沙發上。
她請教他問題。他講了現代性,後現代,葉芝,里爾克,哈貝馬斯,薩義德。詹明信說,現代性永遠是一個有講述內容的故事,是當前事件的哲學。但是當前事件又是什麼呢?比如我的當前,他談起了自己的危機。
我曾經奮發拼搏,慘淡經營,終於功成名就了,但是又得到了什麼?其實什麼也沒有得到,人也老了,什麼都沒有了。你以為我有嗎?文學?文學只是文字。一錢不值!
可是您是教授呀!她說。
教授?呸!我什麼都沒有!他說。
應該說,文學如果不能帶來實在的好處,就只是文字而已。她說,自作聰明地。而像您就不是了。您是教授,享受著專家津貼呢,現在教授的收入可是誰都羨慕的呢!
那是什麼東西?他說,只要你規規矩矩,就養著你,像豢養寵物。我不需要!
但是至少您家人也需要呀。她勸說。您看您家庭,這麼幸福。
她自己也覺得可笑。她又不知道他家情況,怎麼就斷定他家庭幸福?只不過是安慰罷了,她還能怎麼樣?
家?家是什麼?他說,家是寶蓋頭下面一群豬!
她笑了。這比喻,巴金在《家》中借覺民的口說過。幾乎一個世紀前了。現在再聽這話,能感受的只是憤青的情緒。他居然也如此憤青。那也不會……她說。
知道老婆是什麼嗎?
她一驚。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
一件笨重的考究傢俱。他說。
她一愣。撲哧笑了。這比喻妙。可是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笑是不恰當的。他在看著她。
他醉了。她想。也許是過於痛苦了。也確實,誰不在痛苦中掙扎呢?她讓他喝茶,醒醒就好。她記起橘子能醒酒,就站起來去拿橘子。她掰開橘子皮,給他。他不接。她就把橘瓣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