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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夫人問道:“老爺見了丞相有什麼話說?”海瑞只是搖頭不答,不禁嘆息。張夫人看見丈夫如此,心中疑惑,只道他為了甚麼不是之處,便私問海安。海安備將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逐一告訴,張氏方才曉得。少頃用飯之際,海瑞只食了幾口,就放下了。張氏道:“老爺且莫煩惱,此是上壓下的勢了,煩惱亦無益的。還須打算到裡面稟見了才好,不然這個官就有些不妥呢。”海瑞愕然道:“你卻從何而知?”夫人道:“問海安故得其情。”海瑞道:“想我一介窮官,那得這些銀子與他?前日收拾這三間茅房的銀子,還是在李編修處借的。世情如此艱難,京中又沒甚相好可以挪借得的。我意欲拚這頂紗帽不戴,索性與他做個見識。”
夫人道:“老爺,你休將卵撞石,自取破亡。想你十載寒窗,磨穿鐵硯,才得這官。今日為甚麼事,就拚了這個前程?若是知者,便道老爺不阿權貴;有等不知者,還私相議論,說是老爺在任濫墨,致此免官而歸。還是忍氣待時的為是。”海瑞道:“夫人之言固屬愛我,但目下如何措辦呢?”夫人道:“妾自閨中積有數年,現有白銀二百,業已隨帶在身,以備老爺不時之需。今願奉君前去作贄,不知可能夠如數否?”海瑞道:“還差一百,另有參謁禮不在其數。”夫人說:“若得進見就是了,那嚴相干富萬有,那裡爭你這一份薄禮?況他看見你這樣狼狽,諒亦原宥的。今缺一百,妾有金首飾,料可抵數。老爺一總拿了去,暫應此急如何?”海瑞道:“去了這些首飾,夫人卻那裡得來飾鬢呢?”夫人道:“我向來不戴的,你只管拿去。”隨喚金姑去取來。
金姑此時年已八歲,頗識人事,說道:“母親好好的東西,怎麼拿去與人?”夫人道:“你那裡曉得?沒了這些東西,你的爹爹就保得住這頂紗帽,不然沒了官,只怕連飯都沒得吃呢?
快去拿來。”金姑道:“做官才有飯吃,難道爹爹當日未做官時,就不吃飯的麼?”夫人怒道:“小孩子嘴巴巴的,就要討打呢!”海瑞嘆道:“可知此物如此可愛,這難怪他。”因對金姑道:“我兒你且去拿來,為父的自有一個主意,包管就帶回來與你就是。”金姑道:“爹爹說過的,休要失信!”海瑞道:“說過就是。”
金姑隨即進去,少頃捧著一個小盒出來道:“在這裡,拿去罷。”海瑞接來,覺得沉重,揭開蓋一看,只見盒內放著一對珠花,一對金釧,一對金耳圈,一支扁簪,另有一對東珠,結成蝴蝶樣的邊花。海瑞道:“這些東西諒可抵得,夫人可將那二百兩拿了出來,即時就去。”夫人進內,把兩袋銀子拿了出來,交於海瑞。海瑞喚了海安上來捧著,別了夫人,望著丞相府而來。
時嚴二正在門首坐著;海瑞看見,便上前笑臉相問道:“二先生用飯否?”嚴二隻是不理。海瑞又道:“二先生,丞相可曾退朝回府否?”嚴二道:“退了朝,又怎麼?”海瑞道:“在下有個小茶東,敬送上二先生買杯茶吃,相煩通傳一聲。”隨在海安手上拿了兩袋銀子,上前笑嘻嘻的送與嚴二。嚴二接在手內問道:“多少?”海瑞道:“足二百兩。”嚴二聽了,忙把銀子擲在地下,笑道:“你真是頑皮,哪一個不曉得這裡的規矩——三百兩,少一毫也休想見呢。”說罷便欲轉身。
海瑞急上前說道:“二先生不必動怒,另有商量。”嚴二道:“你商量了再來!”海瑞道:“即此就與二先生商量。”隨向海安手中拿那個小盒子,遞與嚴二道:“在下一時能措辦,尚缺一數,今有些須之物,諒可抵數,望乞二先生一觀看量如何?”嚴二遂揭開來看,見是些金器首飾,他本來不稀罕的。
只見內有一對珠花,那珠子卻也圓瑩得好,嚴二心中大喜,便道:“既然如此,我只和將就罷。”遂收了。隨道:“太師的參謁禮呢?”海瑞道:“見了太師,自然面送。”嚴二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