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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丁栽種整齊的花草被翻得東倒西歪,湖裡的水抽乾了還沒放回去,乾涸的大坑像張開的大嘴,黑洞洞的,入目平添三分頹唐蕭瑟。
陸既明是不在意的,醇園在他心目中從來都不是家,更不是什麼樂土,不過是座富麗堂皇的園子罷了,除此之外,這裡還是他母親的墳墓。嚴攸寧寫給他的信,被他好好地放在匣子裡,匣子擱在一邊,他不敢再看了。也不必再看,就那麼短短的幾行字,他已經牢牢地記住了。
偌大的宅子裡,比往常還要靜許多。
陸重山死了,宅子換了主人,這一任的主人才回來就弄得到處亂糟糟的,宅子裡人心不定,僕傭們來來去去都是行色匆匆,人人自危。
有很多事等著陸既明去做,找出來的書信帳冊,必須要用在刀刃上,怎麼讓這些東西用在最恰當的地方,發揮最大的作用,這得想。嚴一海在他這裡吃了癟,估計馬上就要使新的手段了,說不定又要宣戰,如何應對,這也得想。
但他現在什麼都不想想了。
他又從酒櫃裡翻出了些名貴的洋酒,估計是陸重山積年的收藏。他的手指在晶亮的酒瓶上拂過,這瓶倒一點,那瓶倒一點,混在杯子裡,顏色渾濁,酒氣撲鼻。陸既明抬手一飲而盡,嗆得猛咳,往後踉蹌兩步,陷進沙發裡。
水晶吊燈亮堂堂的,在他模糊的視線裡成了一片光暈。
他有時候會想,等那些該死的人都死完了之後,他又要做什麼。以前甚少想這個,最近想得多。他不像沈馥,有互相牽掛的親人,有想要落腳的地方,到了最後的最後,他自己又會落在何處,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結果來。
陸既明覺得自己腦子裡昏得很,一手拿著空杯子,一手撐著沙發扶手站起來,只覺得天地都在轉,人都要被甩出去了。
忽然間,他手上一空,杯子被拿走了,猛地回頭一看,立在光下的,依稀看著是沈馥。
陸既明扶著桌子,勉強站定,眯著眼,企圖看清楚暈光籠罩下的來人,但卻是面目模糊。他輕輕一笑,說道:「你不是」
這裡有什麼好的,金為梁玉為棟,卻是活生生將人折磨死的牢籠。他又有什麼好的,幾次三番陷人於險境。
來的人也不問他說的是什麼,只是將杯子擱在一邊,扶著他的胳膊,幫助他在天旋地轉中站定。
陸既明從沖鼻的酒氣中,聞到了一縷清幽的茉莉花香味。
他很喜歡這個味道,從第一次聞到的時候就喜歡了,安神靜心,像是最柔軟的夢鄉,最旖旎的懷抱。他反手抓住那雙扶住他的手,喃喃自語:「是你」
有人問他:「是誰?」
陸既明只不說,搖搖頭,手收得更緊了。
「陪陪我吧,」 他說,「陪我到最後。」
第五十四章 奇怪
陸既明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
他自恃酒量好,喝了個狠的,外頭天光大亮,看著像是中午了。他撐著床坐起來,喚了一聲,推門進來的居然真是沈馥。
陸既明捂著要從中間裂開似的腦袋,「哎喲哎喲」叫著,皺著眉又躺回床上。
「幹什麼呀?」沈馥問道。
「做夢,」陸既明喃喃唸叨,「是做夢」
沈馥一把將床帳子全給他掀起來,讓正午的陽光全數撒在陸既明身上。
「都大中午了,怕不是白日做夢。」
等緩過勁兒來了,陸既明和沈馥對坐在餐桌前,吃一頓早午飯。喝醉時的情景,陸既明有些記不太清了,一片模糊,只依稀記得自己最後問了一句什麼,沈馥回答了沒,回答了什麼,則全然不記得了。
昨天的分別好像從沒存在過,唯一能印證的,就只有確實給出去的支票和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