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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出現,有了奮力拔腿而出的衝動。有期可望,謂之期望。人生一世,可期之望,有限得很。逸出這上限一分,期望就遙遙無期,便成奢望。早春的寒風吹過,石不遇打一寒噤,中舉至今,多年來自己不知承受過多少回期望變成奢望、失望與絕望,就在讀到日本人鐵殼子兵船向大清船隊開炮的第二年,有訊息傳到合川,“在京舉人坐著公家的車子,與數千市民嘯聚都察院大門外……有康姓、梁姓二舉人寫成一萬八千字《上今上皇帝書》,反對簽訂《馬關條約》。提出‘拒和·遷都·練兵·變法’……十八省舉人響應,一千二百人連署……”合川舉人得知此事,當下約了巴縣舉人麴生、璧山舉人夏生,聽說夏生、麴生還約了大足舉人孟生,也要上京去湊個鬧熱,還未走出川省地界,訊息傳來,說是在京舉人們期望變成了奢望……
舉人圓框框水晶片後的雙眼,竟然無法從盧魁先身上分辨出他到底會帶給自己什麼?希望乎,奢望乎,失望乎?
“孺子可教!你我這節鍾便對此生大加褒揚,為其他生員樹個楷模,如何?”麴生道。
“不,我自有道理!”石生非但未露出褒揚人的笑臉,反倒抄起桌上那把戒尺,沉了臉走下講臺,來到盧魁先桌前:“你為何最後一個到?”
“我們屋住在城北楊柳街。”
“盧麻布是你什麼人?”
“我爸爸。”
“你想說,你天不亮就起床,從城外趕攏學堂!”
“唔。”
“這就是你最後一個到的理由?”
盧魁先搖頭。
舉人令盧魁先伸出手心。舉人亮出手頭鐵戒尺,卻沒打下,他將戒尺在盧魁先手心畫下一橫:“此字,汝可識得?”
“一。”
“今天我就教你個‘一’字。”
“是。”
“聯個詞我聽聽。”
“第一的一。”
“非也,此倒數第一的一!”盧魁先低頭,舉人冷笑,“汝還識得個‘一’字?可知清晨合川城門一開,第一進城的,是誰?”
“我爸爸。”
“可知今早瑞山書院第一天開課,最後一個到校的是誰?”
“我。”
“可知數年後學滿畢業,最後一名是誰?”
盧魁先搖頭。
“便是每早最後一個到校的人。散學!”舉人收了戒尺,背手走向講臺,卻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瞄著背後的盧魁先,只見這孩子淚水奪眶而出,用右手抓起毛筆,狠狠地在自己左手心畫出一個“一”字,讓墨汁順著稚嫩雪白的手心上一道一道細膩的掌紋溢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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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相(三)
姜老城就見紅娘牽著自己的衣袖,躡手躡腳踩著滿地月光,穿過拂牆花影,去西廂,抬眼一看,西廂裡歪躺著一個窈窕淑女,卻不是鶯鶯小姐,是自己少年時錯脫了、後來嫁給別人的那個女娃娃,姜老城見自己一張臉笑得稀爛,拂開紅娘,搶進門,便叫一聲:“纓纓,你才在這裡藏起!幾十年叫我好找!”纓纓眼睛都懶得睜開,只歪著耳朵聽,姜老城也閉上眼睛,跟著聽,就聽得背後有娃娃背書:“窈窕淑女,君子好……”姜老城心頭一沉:“卻原來纓纓你跟了別人家,早有了娃娃,我姜老城來遲一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姜老城睜開眼睛,眼前哪來啥子纓纓,鶯鶯?連紅娘都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定睛看時,天上倒是有一彎殘月,自己還是老樣子,在城樓上,斜倚門樓,背上歪插那一盞“合川北戍”燈籠。城樓上,荒草越見蓬亂。這才曉得是自己做了個花夢,只是城牆下,確實傳來人聲。姜老城來到城邊,仰天打著哈欠,並不探頭下望,依舊不改戲腔:“我把你這不分晝夜、勤扒苦掙的盧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