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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正秋等待著冬青的回應,不大確定自己想要聽到哪一種答案,肯定或者否定,都是一片漣漪落入心間,激起千層波浪。
一瞬像一輩子那麼久,冬青終於開口道:&ldo;你多慮了,這麼簡單的道理,我自然明白。&rdo;
兩人貼得那麼近,他能感到對方喉嚨在顫動,也牽著他的嗓子一併震動,遲疑道:&ldo;那你……&rdo;
&ldo;我不會輕生的,&rdo;冬青用篤定的聲音作答,&ldo;當初若不是遇見你,我早已和爹孃死在一起,我的命是你救下的,我怎會不愛惜,你為我捨棄餘生,我若是輕易丟掉這條命,怎麼對得起你。我只是想……&rdo;青年人的聲音頓了一下,像是拼命再嚥下喉嚨裡的哽咽,一陣沉默過後,他才低低地說道,
&ldo;……我只是不願再倉促離別,我只是想要好好說一次再見。&rdo;
冰錐又響了一聲,這次的聲音比上次還要沉悶,冬青像是拼命地把胸中的鬱結傾注到手臂上,將滿腔難以紓解,無處傾訴的痛苦都付諸於身體。
但他隨即發出嘶痛聲,他的手上又裂開一個口子,沿著虎口的方向一直裂到拇指指根,溫熱的血順著面板淌下來,面板凍得發紫,血也迅速變冷。
盧正秋咳了一聲。
他的嗓子發痛,一陣濃煙鑽入喉嚨,也佔據了他的鼻腔,他嗅到硫磺的味道,像是火炮轟鳴後留下的硝煙,但還要更濃烈,隨著高空的風橫衝直撞,肆無忌憚。
這裡當然沒有戰火,只有天邊熊熊的火焰。他很快明白,兩人此刻怕是已經攀到了黑煙密佈的雲層中。
他聽到冬青的問詢:&ldo;師父你還好麼?&rdo;
&ldo;還好。&rdo;
&ldo;這裡很嗆,而且突然間就變黑了,我的眼也快看不見了,我連你的臉都看不見了……&rdo;
冬青的聲音在顫抖,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懼。他已強撐了好幾個鐘頭,直到兩人都失去對時間流逝的感覺,此時此刻,他怕是已經到了極限。
盧正秋的心裡咯噔一下。
前一刻他還在想,就算兩人粉身碎骨,一同葬身懸崖峭壁,也不失為一件快意的事。但此刻,他卻為這自私的念頭而感到深深羞愧。
他的冬青不過是想同他說一聲再見。
他分出一隻手,搭在冬青的肩膀上,瀕臨凍僵的手指貼著側頸,一路滑到臉頰,眼下他伏在冬青的背上,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安撫。
他將嘴唇貼在冬青耳畔,用極盡溫柔的聲音呢喃道:&ldo;不要怕,我與你在一起呢,我們繼續向上走,穿過這片霧,一定可以登上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做不到,我們也能夠做到。&rdo;
他感覺到冬青點了點頭。急促的呼吸落在他的手腕上,似乎漸漸舒緩下來。過了一會兒,冰錐的敲擊聲再度響起,一聲接著一聲,堅實地鑿在冰封的峭壁上。
那似乎不是冰錐聲,而是他的心跳,是他沉寂瀕死的胸膛裡僅存的律動,是天地寰宇間唯一的聲響,能夠鎮止風雪,盪碎冷冰。
他們的生命透過這聲音緊緊連在一起,直到最後一刻,無往不利,無堅不摧。
撕扯臉頰的風突然小了。
灌注耳鼻的濃煙也在驟然間散去。
盧正秋在黑暗中,感到眼瞼上有光芒跳動,雀躍著想要叫醒他沉睡的眼睛。像是一群孩童,抬起一隻只輕巧而躁動的小手,不厭其煩地敲打著緊閉的房門。
&ldo;我看到盡頭了,師父,我看到盡頭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