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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委屈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是好些了,畢竟是剪子,換了匕首,大概要去掉半條命。”
他捋捋她的發,在她額上吻了下,“會慢慢好起來的……你休息吧,我那裡還有些瑣事要料理,去去再來。”
他為她掖好被子,負手出得殿來,錄景在簷下鵠立,見了他即刻迎上前。他慢慢往外踱,走了幾步問:“那把行兇的剪子是什麼樣的?”
錄景呵腰道:“普通的銀剪,四寸來長,刀尖和把手各半。”
“寬呢?”
錄景豎起兩根手指比了比,“也就半分。”
也就半分……皇后胸前的傷口的確只有半分。他突然回身,空手作勢向錄景胸前襲去。皇后的身高與貴妃差不多,那麼……
錄景嚇了一跳,不敢抵擋,直挺挺站著,戰戰兢兢道:“官家怎麼了?”
他沉了嘴角,眼中暮靄漸起,悵然收回手,緩步往福寧宮去了。
穠華歇了一天,到酉正前後心裡著急,勉強坐了起來。側耳聽外間動靜,唯聞幾聲鳥鳴,問春渥,“還有多久宮門下鑰?”
春渥回身看蓮花漏,“再過一炷香時候便差不多了。”見她掙扎下地,忙上去阻止,“這是做什麼?身上還沒好,下地來可是不要命了?男人的事聖人不要參與,如今是各人自掃門前雪,雲觀死活再不與你相干了。”
話雖這麼說,沒有個結果,她心裡總歸不寧。出不得西挾,便挨在門上聽,天色慢慢暗下來,她向東眺望,宮牆高,什麼都看不見。細雨紛飛,真是個惱人的傍晚。她壓著傷口倚門而立,不時回望漏箭,終於指向酉正了,彷彿聽見風裡夾帶了瀟瀟的嗚咽。
天地間混沌一色,她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有震盪的動靜,腳下隱隱感覺得到。前朝方向燃起了火把,是成千上萬的火把,才能將半邊宮闕都照亮了。
她心裡緊緊攥起來,春渥上前扶她,她忍不住落淚,“娘,剛才我希望他不要來的,可他還是來了。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依舊無力迴天,倒不如在外流浪,至少能活命。”
春渥看著那叢烈烈的火光,嘆息道:“人有執念,索性沒有擁有過,也就不會計較得失了。他以前是這個國家的太子,他應該坐在紫宸殿號令天下的,誰知道命運弄人,最後登極的不是他。權力的鬥爭從古到今就沒有停息過,這回是讓你親眼見證了,這就是帝王家的生存之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往外看,戾氣沖天。呼喊和刀劍交錯混雜,描繪出一場血腥的戰役。她用力扣住門框,不知過了多久,那股聲浪漸次平息下來,時照從宮門上快步進來,打了個拱道:“回稟聖人,謀反的班直如數清剿了。寧王欲自盡,被御龍直指揮奪了劍,眼下押往東宮了。”
東宮是他以前的寢宮,自他失蹤後一直空關。今上將他送回去,多少有點善始善終的意思罷。
她熬得一身汗,塵埃落定,心裡卻泛起巨大的悲涼。蹣跚著往殿內去,喃喃道:“結束了……這下子安生了。”
如今想想,多大的怨恨都淡了。雲觀是命運不濟,恰好十年前大鉞國力不如大綏、恰好崇帝有嫡長為質子的苛刻條件、恰好先帝體弱,大權握在官家手上……他回來面對的一切都是空的,無處可去,必須在禁中面對這樣一個功高震主的兄弟。一連串的巧合註定了他的悲劇,即使捲土重來依舊沒有勝算,反而跌得更狠。
她躺回床上,腦子裡亂得厲害。以前的種種重新翻出來,一幀一幀在眼前掠過。
今上隔了很久方出現,怕把殺戮後的死亡氣息帶進西挾,在福寧殿梳洗過了才來。進門未說話,脫下燕服上床,在她邊上躺了下來。
她說:“雲觀被送進東宮了,官家打算怎麼處置他?”
他閉上眼,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