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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櫻時只覺被一股無形之力牽著,有些步履虛浮地走過去,屈膝跪倒在墳前,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如潰堤之水湧眶而出。
曾經她也怨恨過母親,以為她心中只有對謝東樓近乎執唸的恨,絲毫沒有關愛過自己。
尤其當知道父母當年情變糾葛的因由後,更加確信自己只不過是個多餘的人,不被寵愛是理所應當的。
然而,在她義無反顧選擇死亡時,母親卻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她的性命,毫不猶豫,毅然決然。
所謂慈母之愛恐怕莫過於此。
可她,卻已無以為報。
為了避人耳目,她沒法子真正服喪戴孝,只能穿一套素淡的衣裳,身上紮了根不起眼的腰絰,全然逆亂了人倫孝道。
她眼前朦朧一片,伏地的手不由自主地抓捏。
墳塋上的土很細,是新添的,彷彿還能探到一絲餘溫,淚水滑落,滲進其間,就像融入了那無法割斷的血脈中……
再多的眼淚終究也有乾涸的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謝櫻時感到渾身乏力,同時也察覺到背後有人。
她稍稍偏過頭,望見默然站在門口的謝東樓。
記不清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每回瞧見的都是那副儒雅俊逸的模樣,但鬢邊略見蒼白的發卻在明白昭示,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多少已經有了垂垂暮氣。
見她望過來,謝東樓負手走進院子,緩步來到墳前,在銅爐裡添換了新香,又輕手去撿落在墓碑和墳塋上的枯葉。
謝櫻時猜得出把母親葬在這裡是出於誰的安排,可當年家無寧日,相互視若仇寇般的景象有多觸目驚心,現下這副做派就有多諷刺。
「娘都不在了,你這樣子又裝給誰看!」
她真的一眼都看不下去,起身便走。
「站住。」
才走了兩步,謝東樓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不管我做過什麼,都是你的生父,這世上沒有兒女忤逆父母的道理。」
謝櫻時停住了步子,但對他的「義正辭嚴」置若罔聞,眼神也是說不出的倔強。
「是啊,豈止父親,你還是廣陵謝氏的家主,當朝皇親國戚,所以在你眼裡,不光我這做女兒的不能不孝,連娘親也該逆來順受,聽任侮辱,由著你在她懷孕期間另覓新歡,還設計讓你親手害死孿生兄弟,誣陷自己的結髮妻子不貞,後來把怨恨全撒在女兒身上,將她發赴到千里之外,不聞不問。」
這是壓抑在心頭,早就該宣洩的委屈,若是從前,定然會極盡譏諷,還要配上一副輕蔑戲謔的笑。
可如今她卻語聲淡淡,堪堪說完,卻絲毫沒有暢快的感覺。
謝東樓的臉有些難看,但沒有像從前那樣勃然變色,手上頓停了下,隨即又開始撿落葉,一片片收拾得乾乾淨淨。
「還是那句話,我是你生父,這一節永遠不會改變。」
「那又怎麼樣,難道你以為憑現下這樣就可以前事一筆勾銷,從此父慈女孝麼?」
謝櫻時呵聲反問,目光中全是決然。
謝東樓慢慢坐下來,彷彿在伴著那墳塋,抬手輕撫著墓碑上髮妻的名姓。
「若你母親尚在人間,我確是這麼想,至於現在……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雪整整下了三天。
長夜將盡,東方泛起淡淡的白。
朦朦的光亮照進山谷,肆虐的狂風盤旋迴響,彷彿死者的靈魂在悽厲哀嚎。
這裡地形奇特,兩側山嶺高聳,前後綿延數裡,谷口開闊平坦,可到中段便驟然收緊,即便十餘騎也難以並排透過,兵法上堪稱絕地。
是敵人的絕地,自然也是自己的絕地。
平生見慣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