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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白色的氈房在呼喚。
彩雲回家前,在喜福租的小房子裡住了,兩人終有了肌膚之親,儘管第一次兩人都有點手忙腳亂。這趟的相親對喜福來講雖有壓力,但畢竟兩人的關係有了實質性的內容,正是有了此,才使喜福這張帆鼓滿了勇氣之風。喜福的壓力在於他貧寒的家庭與倪家有遙遠的等級距離,即使同在一鄉,一個在街上,一個往西縱深十幾裡,好比他家與她家本是禽的同類,陳家是雞,而倪家已是從雞中脫穎而出的鳳凰。
岳父退了休,承包了個診所,開在水庫的西岸邊,診所與鄉街相隔三里地,這裡有水庫管理站、剃頭店、小飯店、日雜店……麻雀雖小,倒五臟俱全。渡口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岸邊長著一株枝椏巨大的老樟樹,一條小溪在汨汨流淌,浮出水面的鵝卵石宛如幾億年前遺留下來的恐龍蛋。
日暮時分,冬生的三口之家從鄉街趕到了水庫邊。因為喜福的第一次踏訪,且是衝著倪家的女兒來的,岳父讓渡口上岸的鄉親帶話給冬生。這似乎是倪家人對這位準女婿的一次會考。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幾隻蒼蠅在飛來飛去。冬生的到來使氣氛變得沉悶了起來,他的頭髮微微卷曲,長得矮矮墩墩,很像岳父。他穿了時髦的夢特嬌T恤衫。冬生一來,就叫了彩雲,兩人在屋後嘀嘀咕咕咕個半天,喜福估計是冬生向他妹妹瞭解他的“第一手資料”。出來後,彩雲臉上有點陰,笑像扯開的。而冬生的臉是繃著的,他的態度看來倨傲,對喜福偶然的笑容差強人意,鼻樑上佈滿了蜘蛛網似的笑紋。吃飯時,他將穿襪子的一隻腳提到坐凳上,他們喝著喜福從水洋帶來的孔府家酒,從彩雲的臉上喜福讀出了她對冬生的不滿。彩雲的嫂子叫小玉,長得有些粗大,渾身挑不出有塊做女人該細膩的地方,連嗓門也像大炮似的。小女雖天真可愛,卻起了怪怪的名兒“米娜”。冬生兩口子跟喜福好像無話可說。喜福無話找話,談了天氣談家鄉再談海峽兩岸、國際風雲,接著的話題像卡了殼。悶了一會兒,喜福給米娜講作文。他似乎這才找到可賣弄的。
彩雲不停地給喜福夾菜,岳父岳母不時與喜福斟酒,他來者不拒,看得出岳父岳母有點酒量,在喝酒的爽性上兩位老人是喜歡他的。
這頓貌似和和氣氣卻摻雜著枯燥乏味的晚飯,伴隨著夜幕降臨而終於結束。飯後,喜福與彩雲鬆了口氣到溪灘遛達。兩人挽著臂披了淡淡的夜色回來,發現冬生一家三口已不辭而別。問題不言而喻,彩雲的哥嫂不喜歡這門親事,彩雲有點造情的成份,本想是做給冬生看的,然而觀眾卻已悄然離席。喜福想,各人有各人的命。冬生與他都是從鄉中學讀書出來的,他頂了父職,成了鄉醫生;而他本該接過父親的鋤頭,卻跑到城裡當代課教師,雖與正式教師教的是同樣的學生,可拿的錢是他們的不到一半,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病人漸漸沒了,夜色已濃。岳父切了西瓜,四人吃瓜時悶聲不響。岳父終開啟了話題:“別怪冬生,他剛才的樣子被我訓了一頓。不過冬生說你不是正式工,只是個代課教師,你的家底子薄就不用我多說,這一切都是實際情況,問題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與我女兒將來怎麼過日子……”岳父敏捷地將正欲飛到西瓜上的一隻蒼蠅凌空一抓,然後將逮住蒼蠅的手迅速浸到盛水的銅臉盆裡。
“爸爸,我去過他學校,校長誇他,學生喜歡他,學生寫的作文還登在報上雜誌上呢,他會轉為正式教師的!……”彩雲搶話,並有點邀功討賞地看了喜福一眼,想把身子往他邊上靠,又似覺不妥,縮了。
岳母又將一塊西瓜遞給喜福:“從喝酒來看,你是個爽性的人。陳家過去待倪家不薄,這點情我們倪家不會忘記。唉,窮一點也算不了什麼,只要不懶,日子會好起來的。我過去跟了居民戶口的他,當初也遭他嫌,不也從臨時工轉為大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