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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情深不壽,強極則辱”,多情必多苦,這女子情根深重,恐非有壽之人。思及此處,竟生出與之結識寬慰之心,於是也不顧唐突,步入院落中。
“原來是你,沈宛舅母?”我驚道,其實早應想到的,我病怏怏躺在床上時,她曾帶著富森(納蘭性德與沈宛之子)來探望過兩次。
“舅舅已經逝去多年,舅母也該放下了,浮生如夢,世間種種,最後終必成空,又何必執著呢?”我柔聲勸道。
“對我而言,這樣的執著反倒是解脫。”她眉似春柳,若遠山,只是顰尖多少恨,西風吹不散?“菀葶,自你病後,有多久沒碰琴了,可願撫一曲?”
第二章 不是塵世富貴花(2)
我一聽便傻眼了,老天,這菀葶小姑娘還是個才女呀?可我哪會呀?叫我彈吉它還行,可這時代也沒有呀。我忸怩了一下方緩緩說道:“不瞞舅母,自傷愈後葶兒發現自己好些事情都記不得了”先矇混過去再說“可不可以請舅母再教教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附庸一下風雅也不算太煞風景吧?
沈宛將我拉進懷中,輕輕撫摩過我後腦勺曾受傷的部位,嘆道:“可憐的孩子,今後有空就過來吧,舅母幫你記起,可好。”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依稀像母親的氣息,忽然覺得鼻頭有點酸……
辭過沈宛,走出竹林,卻聽到一聲悶悶的呵斥:“你怎麼到處亂走,叫我好找?”我扭過頭,只見一虎頭虎腦的少年正瞪著我,我趕緊陪著笑:“原來是熠熙表哥,找我有事嗎?”熠熙的父親是明珠的第二子揆敘,比我長一歲,記得他第一次跑來看我時,恰好只我一人在屋裡,我哪知他是誰呀,只好沉默是金,誰知這小子竟惱道:“你竟然把我給忘了!”從此便不給我好臉看,唉,小小年紀度量就這麼小,長大以後如何是好?我搖頭晃腦的嘆著氣,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著便走:“老太君去看你,你卻不在,害的我們滿園子找,別磨磨蹭蹭的,走快點。”臭小子,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我為未來的表嫂感到悲哀。
剛進屋呢,便聽到外祖母的笑聲:“這丫頭都知道溜出去撒歡了,可見是真的好了。”眾人都笑了起來,我趕緊鑽進覺羅老太君的懷裡,蹭來蹭去……
晚上躺在床上,想起外祖母囑咐的事兒,不覺有點憂慮,原來再過一個多月,宮中要給年幼的格格阿哥們選伴讀,就在京城裡年齡相仿的三品以上官宦子弟中選,我的名字也在其中,據說那日先得由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徐乾學出題考核第一輪,然後再由太后以及宮中有地位的嬪妃們面試,搞得跟現代找工作似的,沒勁。看外祖母的意思,似乎對我這個昔日的小才女很有信心,倘若讓她老人家知道此菀葶非彼菀葶,不知會不會暈倒。可惜我是歷史的知情者,康熙朝中晚期的的九子奪嫡,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風,潛意識裡自然希望自己躲得越遠越好,畢竟在這個時代,我更像是過客而不是歸人。就說我在這裡有所謂血緣關係的人們,大阿哥胤禔是明珠胞妹惠妃娘娘之子,卻是將來九子奪嫡中最先被終身圈禁的阿哥;二舅舅揆敘,雖然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掌翰林院事,但因加入‘八爺黨’,陷入黨爭,雖然在雍正皇帝上臺前便過世了,但還是被睚眥必報的雍正下令磨去原來墓碑上的文字,重新鐫刻上‘不忠不孝柔奸陰險揆敘之墓’,‘以正其罪,昭示永久,使朕得以雪數十年積恨’。政治真是一個可怕可鄙可嘆的東西,何況皇宮還是這個旋風的中心呢,我甩甩頭,拒絕再思考這個問題。
思緒一轉,不禁又轉到了納蘭性德和沈宛身上,性德算是這個時代的異類吧:出身顯貴,卻出淤泥而不染;身居仕途,卻反感父親明珠的弄權貪斂;作為詞人,他獨樹一幟,至情至性;身為貴族,敢於跨越滿漢貴賤的鴻溝,真心結交賙濟懷才不遇的漢族文人。落拓無羈的秉性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