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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太子有事,」顧淵定定地盯著老人的眼睛,好像要將那雙渾濁老眼看出兩個洞來,「你便去殉葬!」
眾醫哭喊叫冤接連響起,顧淵眉頭一皺,孫小言已上前道:「下去,都下去!不要吵了皇后和太子休息!」
顧淵望向薄暖。
方才一陣喧鬧,薄暖卻恍如未聞,一直安安靜靜地陪在民極的床邊,此時此刻,她終於動了一動,卻是拉起孩子的小手,溫柔地貼在自己的臉上,閉著眼,淚水倏爾滾落。
「我會找到法子。」他定定地說,好像執拗地要證明什麼,「我一定會找到法子!」
整個蘭臺的大臣們都被顧淵叫起來找書。
仲恆顫巍巍地拄著柺杖,指揮門生將一捆又一捆塵封的書簡搬到石室中來以供御覽。顧淵攬襟坐下,嘩啦啦地翻著竹簡,從匈奴國政到燕趙胡風,從北地諸侯到岐黃醫藥……他什麼都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用。
直到一張薄薄的細長的單簡,自《胎產經》的卷冊中忽然掉落下來——
「懷娠之婦,戒服助眠之物,害其子也。」
一個窈窕的陰影來到顧淵的面前,擋住了光線。
他怔怔地抬起頭,那人跪地行禮,聲音優雅:「蘭臺女史薄煙向陛下請安,願陛下長生無極。」
薄煙?他在記憶裡搜尋這個名字——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吧?他想起來她原本也是增成殿裡一個充儀,文充儀慘死,孟充儀出宮,鶯鶯燕燕全驚散了,便剩下她一個,上疏自請到蘭臺來做一個女史。她這個時候出現是為何?
薄煙裊裊婷婷地站起來,走到牆邊去點燃了青燈,衣裙曳地,騰起細碎的波瀾。顧淵茫然地盯著那波瀾,思維竟困頓得不能振作,難道是看書終日精神不濟了?
熟悉的蘇合香的氣味竄進鼻息裡來。太久沒有聞見了,蘇合香纏綿氤氳,彷彿陌上冶遊,春-色微醺,而再沒有什麼國事朝政來煩他了。他一手支額,緩聲問道:「你有何事?校書郎呢?這些書朕已翻檢完了。」
薄煙的聲音彷彿是凌波而來,飄渺而難尋蹤跡:「臣知陛下為太子病情苦惱,特來向陛下獻一策。」
「什麼策?」顧淵咬了咬牙,強撐著疲憊欲睡的身軀問道。
薄暖微笑,「陛下,民心不在書中,而在閭巷之間。陛下何不親自去提審抓來的胡巫,甚或懸賞,讓他們為殿下醫疾?」
「你說什麼?」顧淵一怔,「讓胡巫給太子治病?你瘋了?」
薄暖因這毫不留情的話語而嘴唇微白,手指攥緊了寬大衣袂,彷彿險些就要洩漏出心底裡的那個聲音了——可是她忍住了,她走到書案前,微微俯下身,顧淵想斥她無禮,卻竟然沒有力氣說話——
他頓時大驚,然而女人溫香的軀體竟然便橫陳眼前了,他想開口而不能——人呢?這蘭臺裡的人都死哪裡去了,竟留這個危險的女人與他同處一室?!
身體裡漸漸潛上了燥熱,薄煙慢慢地靠近了他,玉妝紅唇,宛如神仙妃子,那一股蘇合香氣愈加濃釅,如樹藤纏繞令人窒息。顧淵的手痙攣地抓緊了書案的一角,突然,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將書案往外一掀!
哐啷重響,堆疊的竹簡傾倒下來,薄煙驚而後退,不可置信地看著此時此刻仍保持清醒的皇帝。書架後的簾幕響動了一下,旋即歸於靜止。魅影倏忽而散,皇帝已踉蹌地站直了身,而孫小言聽見了書案翻倒的聲音也闖將進來:「陛下!」
魏中丞並仲恆等人也都慌忙奔了進來,見到皇帝和薄女史二人衣冠不整、神容散亂,俱是一怔。
薄煙眸光一黯,往後退卻。
這一次,她敗了。
一敗塗地。
孫小言向她致意,她款款頷首。但聽顧淵的聲音冷如冰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