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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也本能地意識到,既然在接下來的一個時間段中,我還得在她的勢力範圍內接受治療,必須盡一切可能馬上與她和解。所以,我還是認真地回答了她的所有問題。畢竟,第一人民醫院是鶴浦最好的醫院,也是我的合同醫院。我怎麼都無法逃過她的掌握。
軟弱和幻想,當然也有恐懼,讓我亂了方寸。春霞把一包開啟的話梅遞給我,問我要不要吃,我正有點遲疑,她的臉突然又變得猙獰起來。
她說,真是蒼天有眼!
她說,她的預言從來都絲毫不爽!
她說,一報還一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還說了別的。可我這會兒已經記不清了。她見我呆呆地坐在那裡,不說話,就把椅子拉近了一些,笑著對我道:&ldo;不管你的病有多嚴重,你都無須擔憂。&rdo;
&ldo;為什麼?&rdo;她的話又讓我感到了一絲希望。我像個傻瓜一樣地問她。
&ldo;你多牛啊!有的是辦法!有的是路子!對不對?上帝也怕你!找你的刑警姘頭去啊,實在不行了,你還可以讓黑社會老大出面,直接解決問題嘛!&rdo;
即便在這個時候,我仍然把她的冷嘲熱諷,理解為房產糾紛的一種自然反應。我當即決定,忘掉這個世界上還有羞恥二字,忘掉她所有令人髮指的卑劣,覥著臉,向她道歉。把在房產糾紛中所有的過錯,都全部承擔下來,並乞求她的諒解。
&ldo;這話你就不用說了。那是不可能的!&rdo;春霞鼻子裡吭吭了兩聲,道,&ldo;魯迅先生寫過一篇文章,叫《風箏》,我們上學時都讀過,對不對?無所謂原諒。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你不配!不過,你儘管可以放心,雖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在你入院治療的過程中,我仍然會以一個醫生神聖的道德,給你提供悉心的護理。我也很樂意親自為你服務。假如有一天,我不得不遺憾地合上你的眼簾,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會儘可能讓自己溫柔一些。&rdo;
正好有人敲門進來,病人的家屬送來了兩箱水果。還有茶葉。春霞笑嘻嘻地讓他們把禮品擱在桌上,同時暗示我可以走了。
我就像是被人扒得一絲不掛一樣,離開了她的值班室。
臨走之前,我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
我還有多長時間。
我想這個問題,一定是春霞很樂意回答的。
&ldo;你這種情況,快的話,兩三個月吧。拖得長一點,也不會超過六個月。&rdo;春霞道,&ldo;這是吳主任剛才在電話中說的。按醫院的規定,我不該告訴你,可誰叫咱倆是老朋友呢?就算給你開個後門吧。接下來,你可以扳著指頭過日子了。&rdo;
從醫院出來,我看見太陽已在落山。一個淡黃色的火球,掛在高壓電線的上端,像是我正在潰爛的胰臟。一個穿著皮夾克的黑車司機,手裡託著一隻保溫杯,朝我走了過來。我說,我有車。他就走開了。
可我到了車上,怎麼也打不著火。不是平常那樣打著了會歇火,而是鑰匙插進去,根本沒反應。我機械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把鑰匙拔出來,再插進去,順時針轉動,它還是沒反應。
過了好長時間,那個穿皮夾克的小夥子,再次朝我走了過來。他在敲我的車窗玻璃。我想把窗玻璃退下來,由於失去了動力,它紋絲不動。我只得開啟了車門。
小夥子笑著問我,出了什麼狀況。我說汽車發動不了。小夥子猶豫了一下,就把手裡的保溫杯放在地上,將整個身體壓在我身上,轉動了幾下鑰匙。然後他問我,剛才停車拔鑰匙的時候,有沒有聽見&ldo;嘭&rdo;的一聲?我說,我腦子裡很亂,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他有些吃驚地看著我,推斷說,可能是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