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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憤怒的話,如今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已經沒有成見可言了,有的只是可笑與可悲。一個人活到這般地步,無情無義,沒皮沒臉,有啥意思?自己還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人前人後,趾高氣揚的,蒙誰呀?倒楣的當然不只他董榆生一人,更慘的算是梅生了。梅生啊梅生,聰明過人,為了點眼前的私利,忘了做人的根本,幹出這種糊塗荒唐事。懷著老子的種子,卻又嫁給兒子,這種不倫不類、不尷不尬的事兒就是在古書上也沒見過幾回?異地想起故鄉人,他為梅生生氣,也替梅生惋惜。一個死不要臉,一個死要面子,這一對夫妻冤家,這一攤子爛髒事不知他們咋樣收場哩?……
“同志,你有什麼事嗎?”
董榆生猛一抬頭,面前站著一位荷槍的戰士。他連忙回答:“沒什麼事,沒什麼事。隨便轉轉,隨便轉轉。”
“營區周圍不能隨便亂轉,你已經轉了五圈了。”哨兵說。
“好好,我馬上就走。”董榆生本想進去看看,看誰呀?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物是人非,十八年了,還能有半個熟面孔嗎?
董榆生正要離開,突然一輛切諾基開過來,車門開啟,下來一位戴上校軍銜的軍官。這位軍官衝董榆生“啪”立正敬了個軍禮.董榆生還沒搞清怎麼回事呢,軍官就喊道:
“老班長,不認識我啦?我是姚成啊!”
“啊,你是姚成?變化這麼大?你不說話我還真不敢吭聲暱?”
兩位老戰友抱在了一起。
姚成說:“那年你一走,我們都哭了。全班的戰士一個多月都沒緩過精神來。”
董榆生說:“我也想你們哪!”
姚成說:“算了,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連封信都沒有。”
董榆生說:“工作沒幹好,心情也不好,怎麼說呢?”
姚成說:“你和老朱還在一起?”
董榆生說:“復員以後又在一個鍋裡攪了七八年的勺把子,後來我辭職不幹了,才算徹底分了手。”
姚成說:“你壞事就壞在老朱身上。那個人呀,整天迷迷瞪瞪的,還淨想著法子琢磨人。分開好,分開好。哎,你辭職了?辭職後幹啥?”
“個體戶。”
“幹個體也好。個體戶也是國家生力軍嘛。”
“你呢?”
“你走之後我就接你的班當了幾天班長,後來保送上軍校,回來就是排長、連長,一直到現在,算是正團吧!”
“不錯,不錯,老戰友進步夠快的。”
“還快呀?你要是不走,少說也是副師了?”
“不說那些了。你大還是我大?”
“我是五零年五月生人。”
“我是古歷四月十八,陽曆六月一號,這麼說你還是我老哥哩!”
“不敢不敢,你永遠都是我的老班長。別站這兒了,快進去吧!”
從老部隊出來.董榆生的心情反而顯得沉重。他並不是眼紅姚成當了團長,而是惱恨自己,這麼窩窩囊囊。半輩子過去了,一事無成,除了手頭有幾個錢,還有什麼呢?他覺得自己腦海裡異常空虛,此時他才突然意識到,金錢絕不是萬能的,金錢不可能買來一切。
姚成團部的飯菜很簡單,但很實惠。其中一道黃油湟魚燉蘑菇還是他在草原上架線時發明的。當時青海湖幾條河汊裡,有不少逆流而上的湟魚,他們順手撈了幾條,草原上有的是蘑菇,加上點黃油,隨便一煮,味道出奇地好。他離開了部隊,也再很少再見到湟魚,家鄉的蘑菇遠不如草原蘑菇個大肉厚味香。真沒想到姚成這小子如今還保留著這項專利。臨走時,姚成留給他幾位戰友的地址:張國平在陝西富平,李向東在西門口不遠處辦了個小小的汽車修理廠,雷毅在藥材公司當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