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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但他又很坦然。他憤怒的是這幫人真的太兇了,拿不是當理說,橫推車,沒裡沒面。他坦然的是,他沒有被他們嚇倒,沒屈服,他也露出了兇相,發了兇狠,尤其是他還罵了人:“誰要是汙辱了我的人格我就挖他們家八輩祖墳。”他現在覺得他做的對,罵得痛快。其實,他當時不是想這樣罵的,他是想罵:“誰要是汙辱我的人格我就操他八輩祖宗。”結果話一出口就變成了挖祖墳了,似乎是文明瞭點,但可是更狠了。
宋清宇在回味著他們說的那些發狠的話,覺得那確實是他們的心聲。忽然,宋清宇的腦海裡就出現了電影《暴風驟雨》中的那個趙光腚,還有那個地主韓老六,白大嫂以及那個很有個性的趕車老頭。宋清宇沒有看過周立波《暴風驟雨》的原著,他知道有這本書,後來,他是在中央六臺電影頻道“流金歲月”中看的電影,他記得很深刻。
宋清宇翻了一下身,他的眼前不斷地交叉出現趙光腚、郭有田,郭有田、趙光腚……宋清宇想得很多,也很深。表面上看來,郭有田他們是在罵蔣學仁和賈德正,可是往深裡想,往深裡看,他們是在罵共產黨,他們在罵共產黨的政策。如果再不解決他們的問題,下一步他們就會喊出“打倒共產黨”的口號來。當然,共產黨他們打不倒,可是,那是一種心聲啊,一種民眾的情緒啊,宋清宇絕對的不願聽到那樣的聲音和看到那樣的場面。共產黨從誕生到如今已八十多年,推翻三座大山,社會主義建設,改革開放,風風雨雨,不都是為了讓人民群眾當家作主,過上好日子嗎?
想到這裡,宋清宇躺不住了,他坐了起來,用毛巾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然後讓電風扇搖起頭來。
天漸漸暗下來,屋子裡再沒有陽光。宋清宇的耳鼓裡突然又迴響起郭有田的吶喊聲:“沒有共產黨領導我們,還會有驢黨,馬黨領導我們鬧革命。”宋清宇覺得這話很刺耳,很傷心。可是,話又說回來,冷靜地想一想,郭有田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呀。往前的不說,從改革開放算起來,三十年來,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論城市還是鄉村,造就了一大批富人。可是,我們低下頭來看一看中國的農民,絕大多數仍處在溫飽線上,餓不死,也致不了富。從結婚頂門過日子,一直活到老,他們省吃儉用,一輩子的積蓄只能蓋三間土房,除此再也一無所有。舊社會的日子這樣過,現在的日子也這樣過,他有何改變呀?只是錢數碼子比從前多了,可還是那個價值,理還是那個理。農民,他就是農民,他有狹隘短淺的一面,可是,農民也有他樸實堅定的觀念。不要說趙光腚,就是郭有田、馬起根他們,有一天真的喊起打倒共產黨來,你又當如何,農民是無所顧及的,一窮二白,跳井都掛不住下巴。你把他們抓起來?打成反革命?可以,那正是他們希望的,他們正沒處去吃飯。可是隻憑這點是不夠定罪的,現在又不是*時期。然而他們真的要是喊出來,那影響可是巨大的,起碼在佛耳峪是巨大的。他們的目標很具體,目的很簡單,就是解決吃飯問題。如果我們共產黨員連這點能力和決心都沒有,那就不配“共產黨員”這四個字,我們還有何臉面在群眾面前指手劃腳?更沒有臉罵上訪人是混蛋王八犢子,反過來說,共產黨員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才真的是混蛋王八犢子。
宋清宇啪地把燈拉開,他絕不能讓他們把這句話喊出口,否則他就不入這個黨。電風扇把頭搖過來,好像是對他的安慰和感謝,把風輕輕地吹來,然後又很有情義地走開。
宋清宇想回家去吃晚飯,可是,他不餓,肚子裡的啤酒又讓他打了一個嗝,他不由自主地又躺在了土炕上。他還在想郭有田、馬起根,然而,他的思緒卻又突然地跳到了蔣學仁身上,跳到了去年春夏之交在村北的長城上。郭有田、馬起根等一幫人把蔣學仁圍在殘垣斷壁上,他們用手指點著老蔣的臉,凶神惡煞一般,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