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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那奔湧的灼熱被這黑暗驅散,連同那指間殘留著的觸感,亦就此消失無蹤。
霍至堅緩緩張開了雙眼,怔忡地望著前方的兩棵垂柳,神情有些呆滯,又帶了幾分疲憊與茫然。
有時候他會弄不明白,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怎麼就會行至了這一步?
他抬起衣袖,拭去了額角的汗珠,一時間,只覺得身心俱疲。
算起來,那已經是去年的事了。
去歲此時,他奉命陪同建寧郡守赴京述職。
大都的風流富麗、繁華旖旎,讓他這個一直守在偏僻的建寧郡,每日只知閉門苦讀,伴著雞啼與冷月過了半輩子的人,頭一次知曉,外面的天地,竟是如此的風薰水軟,亦是如此的引人入勝。
他想,他一定是被大都的風流蘊藉給醺得醉了,失了神智,否則,又怎麼會做下那樣的事?
霍至堅抬起頭來,仰望著頭頂的玄瓦飛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面色卻越發地暗淡了下去。
直至今日他都未想通,他到底是出於怎樣的目的、又是懷著怎樣的念頭,才會……去了那裡。
那是大都最有名的伎館,裡頭的官伎,個個美艷。
鬼使神差之下,他偷偷地去了一次,自此後,便是沒頂的沉淪,再難自拔。
他不該如此的。
依陳國律,朝廷命官可蓄養私ji,可於私宴上狎ji,去官伎館卻是絕對不行的,否則將以過錯論處。
之所以有此一律,卻是因為在官伎之中,有太多沒落計程車族子女、獲罪的官員家眷,萬一由著她們蠱惑了朝廷命官,卻是極易犯下大逆之罪的,故當戒之。
可是,明知此舉無異於自毀前程,霍至堅卻偏偏管不住自己。
即便管得住心,卻也管不住身體,更管不住那身體深處被壓抑多年、如今噴薄而出慾望。
那幾日的他,不再是寒夜苦讀計程車子,更非行止端方的君子,他就像是被妖魔附了體,又如食髓知味的饕客,縱容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沉醉在那溫柔鄉裡。
他從不知曉,自己竟是如此耽於享樂的人,亦從不知曉,在那些卑賤的官伎身上,竟能獲得如此令人迷醉的快樂。
連他自己都被嚇住了。
那大都的繁麗風物,便像是一個神秘的咒語,釋放出了他心中最邪穢的惡魔,讓他變得不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可怕的陌生人。
他害怕了起來。
而越是害怕,他便淪陷得越深。
也或許,他怕的其實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抓住了他把柄的人罷。
霍至堅疲倦地閉了閉眼,扶住了一旁的朱漆廊柱。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被人要挾的恐懼,以及對未來的惶惑,最終令他清醒了過來,做回了原先那個公正嚴明的霍氏家主。
只是,這一回,他管住了自己的身體,他的心卻如脫韁的野馬,再也無法束縛。
今日這樣的情形,在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望著這滿園爛漫的春色,霍至堅的神情,越發地悵然起來。
他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似要將那些泛起的綺念捏碎。然而在心底裡,他卻清楚地知曉,時至今日,他仍是長醉未醒,也,不願醒來。
由出生至今,他從未有過這般的痛苦,卻也從未有過這般的歡愉。
那極致的快樂,如同嵌在了他的靈魂深處,只消一陣好風、一陣甜香,便能被愉悅地喚醒,帶著他重溫那十餘日的縱情。
那種隱秘的快感,甚至比當年置身其間時,還要令人沉迷。
霍至堅的面色有些發白。
他抬起衣袖,再度拭了拭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