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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響起了警笛聲。一股求生無路的絕望感讓林克瑞緊緊蜷作一團,恨不得變成一叢灌木。但就算變成了,也無濟於事不是嗎?這裡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
&ldo;你畫的是什麼?&rdo;他記得扎德問他。他哭了。
一隻蟲子蜇了他一下,疼得他一驚,一把將蟲子拂了開去。他在幹什麼?
我在幹什麼?他心想。接著記起逃出精神病院,穿過迷宮般的樓群,來到這個地帶‐‐這裡是唯一的希望,因為這裡安全。他隱隱約約地想起自己小時候害怕空曠的原野,在媽媽說的故事中,如果你不乖,不吃晚飯,瓦克就會如何如何逮住你。
&ldo;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讓瓦克咬你,讓你知道他們喜歡先吃小孩的哪一部分。&rdo;
真是個噁心的女人,林克瑞想過不下上百萬次。至少這不遺傳。
但也有遺傳,不是嗎?我逃出的難道不正是精神病院?
他一時糊塗了。但他明白,翻過這道圍牆才會有平安,無論那邊有沒有瓦克;他不能待在那家醫院裡。他沒殺媽媽?他沒說過自己很高興?一旦他們發現他根本沒瘋,發現他真的冷血到在潘帕斯的大街上掐死了自己的媽媽,沒了瘋病這個藉口,他必死無疑。
我不要死在他們的手裡。
鐵絲網毫不留情地劃著名他。頂端的電網能電暈一頭母牛,他心想。但他沒有放手,身體在強大的電流下不住地顫抖;他翻了過去,鐵絲網鉤住了他的衣服,最後扯破了襯衫,他才掉了下去;他暈乎乎地躺在地上。又傳來一陣警笛聲,這次就在附近。
這下他們知道我在哪了,他心想,真是個笨蛋。
他爬起來,身體因觸電還在瑟瑟發抖。他恍恍惚惚地走進圍牆一百米外隨風起伏的高草叢。
太陽剛剛落到地平線。
草又硬又鋒利。
寒風刺骨。
他沒穿襯衫。
我今晚非凍死在這兒不可。我會被曬死。一貫幸災樂禍的那部分他冷笑一聲,&ldo;你活該,弒母的傢伙。你罪有應得,俄狄浦斯。&rdo;
你全搞錯了,你要殺的應該是父親,對嗎?
&ldo;啊,你畫的是我嗎?&rdo;扎德問道,看了他畫的一幅水彩畫,&ldo;太像了。除了我不是金髮的,你知道。&rdo;
他瞧著她,愣了一會兒。他為什麼以為是她。
一聲響動打斷了他的回憶。他聽不出是什麼,從沒聽過,也分不清是哪兒傳來的。他停下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聽著。他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銼刀似的草劃破了他的胳膊、手、腹部和背,在流血。吸血昆蟲叮咬著他赤裸的身體;他猛地一抖,把它們抖落開去,只留下滿身的腫塊‐‐這座星球的魔咒之一,因為腫塊不痛不癢,一個人可以流血致死卻渾然不覺。
林克瑞扭頭看了一眼。政府大樓的燈火在身後閃爍。太陽落山了,平原上籠罩著一抹昏黃的日暮。
又響了一聲。他仍分辨不出是什麼,但方向明白無誤‐‐他循聲望去。
兩米開外,躺著一個已經哭不動的嬰兒,身上的羊水都還沒洗去,胎盤就丟在身邊。蟲子爬滿了胎盤和嬰兒全身。
林克瑞跪下身,趕走蟲子。他看著孩子,胳膊和腿短而粗:他是一個瓦克。但除此之外,林克瑞看不出他與人類嬰兒有什麼分別,黝黑的面板想必是正午熾熱的陽光暴曬所致。教過他的家庭教師不計其數,他清楚地記得,其中一位教過瓦克的風俗‐‐與古希臘為保持人口水平而棄嬰的風俗如出一轍。嬰兒哭了。他心緒難平。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