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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三件事:其一,自己該學會閉嘴,依樣也化做一隻悶葫蘆;其二,主僕有別,就算戚晉先動手,自己也不能恃強凌弱、甚至不能點到為止,他一根手指頭都不改動;其三,親人故去是個碩大的創口,會讓人變得緘默、更會讓人變得憤怒。
或是變得更加消沉而軟弱。
皇后與皇貴妃分庭抗禮、勢成水火,他跟在戚晉身側、甚少見到戚亙。印象中那是個太過纖瘦白淨的少年,就像紙畫泥捏似的,還見不得太陽,多數時間都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便就是封王建府的慶典上,他也依舊像個格格不入偷穿了長輩華服的孩子,中氣欠缺、眼神飄忽,後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知所蹤。他會了榮王意,偷偷去尋,在最裡別院中瞧著年輕永王對畫出神的身影。那畫中之人荊風並不認識,但戚亙在喃喃孃親。
封王稱帝,稱孤道寡,沒有依靠、無路可退。彼時戚亙如是,後來的戚晉亦如是。山陵崩的訊息傳來,戚晉正在遠遂關巡邊。荊風同他一起星夜兼程跑死了五匹馬,回到長安連興明宮都沒能進,就被新皇一道聖旨打發去了京郊守陵。全副武裝的秦家軍精銳“隨行護衛”,戚晉卻一路無波無瀾,只當一切如常。
他不能為父親離世悲傷;他更不能為戚亙即位而恐慌。日月天地已換,疾風驟雨不歇,他唯有迎難而上。
後面有好訊息傳來——不全然算是好訊息。先是穆慧皇貴妃自盡,後是衛國公戰死。皇黨連失兩員悍將,赦榮王回京的聖旨很快便不情不願地下達。再次回京,戚晉沒有急著進宮、沒有忙著回府,反倒是拐去衛國公府,就站在門外望著滿院白幡出神了好些時候。少了衛國公廕庇,秦家兄弟好像一夜之間忽然學會了待人接物,甚至彬彬有禮邀戚晉入府坐坐。戚晉卻上馬就走,只當如此能放心將新喪母的皇長姐交由秦家照料。
秦家兄弟的蛻變卻不過是曇花一現。
秦蟄在世時他二人便慣愛意氣用事,秦蟄故去後他二人反倒更心浮氣躁。秦秉正說要向燕賊復仇,帶了沒多久就請旨掛了左威衛大將軍之職又領兵出征。秦秉方每日又紮在軍中,將家中大小事務全丟給年逾五十的母親照料。老夫人一邊帶著兩個總角孩童,一邊還得寬慰喪母的兒媳靖溫長公主,朝中上下都道她辛苦,獨獨皇帝會覺著羨慕。
秦家兄弟畢竟還有母親在堂,還有任性而為的資本。他卻已經什麼都不剩。
如今的木棠是否也是這樣,會羨慕良寶林、羨慕段孺人、甚至羨慕薛氏、羨慕小郡主?她抑或將選擇逃避、將陷於憤怒?荊風無從得知,因為對面一路上累過了勁似的,眯眼只管睡覺。午後他安頓執乘親事找處驛館歇下,叫她不醒終於伸手去輕拍時候,這才驚覺這丫頭不知何時已發起低熱。木棠恰巧睜開眼睛,默默卻只抱臂一縮:
“我沒事,不打緊。”
她說著眼神向外一送,剎那間卻好像明白了些什麼;接著明明有所畏懼,卻還是一扭身挨下車轅;驛丁前來牽了馬,她卻不進驛館,反依著官道繼續走;荊風將她喊住,她竟回身行下大禮,認真得令親事典軍都要打個寒戰。
他恍然倒退一步。對面抬起頭來。在那一瞬眼神的交錯裡,她的歉疚與羞恥化為試探,他的同情和擔憂卻變成躲閃。於是短短一瞬間,在北風吹起、越過千萬寒山的一瞬間。他說不出口的話已說盡了;她不願聽到的事實已經講明瞭。
那封寄給孃親的信,是再也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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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蠻的家很遠,木棠的家很近。遠到她三年都不曾涉足,近到再有半日便可到達。馬蹄聲由遠及近,院角棗樹上布穀驚飛,烏泱泱撲騰著遠去。柴門破敗,福字斑駁零落,桃符陳舊黯淡。庭院空曠,沒有農具,沒有人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