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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笑起來,提起聲音:“瞿前輩,你準備在裡面躲多久?”
當然沒有迴音。
“這傷一時半會兒可治不好,要不要我找人來幫忙?”
只有沉默。
“你說我找誰來好呢?我是告訴夏君黎你躲在這,讓他來捉你,還是——乾脆告訴凌厲,讓他替我把你請出來?你自己的兒子,你應該——不至於捨得傷他吧?”
還是沒有人說話。
宋然語聲轉冷:“不錯,我忘了,你跟我確實不是一種人。你雖然再不能用回你的本姓鄢,但你給你的兒子起了一個叫‘凌厲’的代號,外人都叫他‘凌公子’,沒人知道他那個‘凌’,其實是你心裡不肯忘的那家鄉鄢陵的‘陵’。你雖然幾乎不和他說話,從來不與他交心,他小時候你還不認他,但如此一條我便知——你心裡定當在意他——因為他是你唯一的兒子,而且你現在還有孫子了。我差點忘了,你這個人是有弱點的!”
林間樹葉傳來簌簌微響。“你想做什麼?”瞿安終於還是沒忍住,但聽得出來,受創於“分水”,他中氣已是不足,短短五個字都顯得沙啞而虛弱。
“我想做什麼,你應該知道啊?”宋然笑出聲來,“我一貫怎麼對付別人的,你再清楚不過了。”
可瞿安沒有再回應了。林中再次陷入了沉默,溼氣蒸發,眼前的夜重新變回了窒悶與涼意並存的初夏,一如宋然適才剛來時一樣,黑洞洞的,一絲人息也聽不見。
宋然面色陰沉,指甲深陷掌心。狠話說得越是輕鬆容易,他心內越是感到挫敗不安。對付瞿安在意之人——談何容易,那可是凌厲;若說獨獨對付一個凌厲他還能自認未必沒有機會,那麼再加上蘇扶風便越發不同了。他能借以威脅瞿安的不過是對方心裡那一點關心則亂,可實際上——他可沒打算真與凌厲為敵。他倒是寧願瞿安沒有這個“弱點”——寧願他沒有一個他心中在意的“兒子”,至少這樣,他便不必覺得今日與瞿安交惡,實際上卻樹了不止一個敵人。
就算凌厲對自己再是信任,對瞿安有再多的不滿與疑惑——宋然還沒有自大到認為凌厲在外人和親爹之間會選擇站在外人這邊的地步。所謂將凌厲叫過來——那更是絕不可能。他甚至應該希望凌厲絕不會知道瞿安的那些秘密,否則那些往事一攤開,不定倒成了這對疏離父子重歸於好的契機,豈非為人作嫁。
“瞿前輩,”他只能換了一副口氣,恨恨地以自己僅剩的“真誠”向林中喊話,“我從不與你拐彎抹角。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只要你不向人說些多餘的話,我什麼都不會做——不會對他們出手,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的來歷、你的圖謀。你應該能明白——怎樣對你自己最有利。我自然仍盼著你——最好還是考慮考慮我方才的提議。不管你願不願改變主意,我只告訴你,與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結盟都決計不是什麼好主意。”
瞿安仍然沒有說話。這麼遠的距離,他已經無法真切感知到宋然話裡的真偽——可感知到又怎樣,今日之真心未必不會變作明日之假意。宋然不過是為了穩住自己,待到轉頭,他搶先一步在內城裡告發挑撥,或是直接動用東水盟之精銳前來圍襲——無論哪種,落入被動的當然只有自己。
他洞悉一切,卻沒有選擇,只能靜靜聽著。林外的宋然依舊徘徊著,似乎猶豫了許久,可最後還是撿拾起自己的物事,拔步離去了。瞿安松落一口氣,於撕冷的疼痛中倚門艱難轉身,望向屋內。他搬來這裡的時日還不長,確實在屋子四周擺設了一些機關,但以宋然的身手未必會受困,至於這一大片林間——他暫時還沒有心力鋪設那麼周全。“看來我們又消搬個地方了……”他喃喃對著那室中的黑暗說著。可他已經有些站不住,凝住一口氣才能緩緩坐下來。他望見手中垂落於地、帶了一點新傷的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