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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美熱帶雨林中瑪雅人建造的平頂金字塔、到中國西安那些匪夷莫思的浩蕩的皇家陵墓、再到邁錫尼豪華絕世的墓室,我們發現人類這樣做從來不只是祭奠亡靈,高唱哀歌,而是透過這死的滅絕向永生發出竭盡全力的呼喚。
死的反面是生,死的正面也是生。
遠古人的陵墓都是用石頭造的。石頭堅固,能夠耐久,也象徵永存。然而四千五百年過去了,阿布辛比勒宏偉的神像已被風沙傾覆;尼羅河兩岸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金字塔,都被竊賊掏空。曾經秘密地深藏在國王谷荒山裡的法老墓,除去倖存的阿蒙墓外,一個個全被盜掘得一無所有。沒有一個木乃伊復活過來,卻有數不盡的木乃伊成為古董販子們手裡發財的王牌。不用說木乃伊終會腐爛,古埃及人決不會想到,到頭來那些建造墳墓的石頭也會朽爛。在毒日當頭的肆虐下,國王谷的石山已經退化成橙黃色的茫茫沙丘;金字塔上的石頭一塊塊往下滾落;斯芬克斯被風化得面目全非,眼看要復原成未雕刻時那塊頑石。如果這些石頭沒有古埃及人的人文痕跡,我們不會知道石頭竟然也熬不過幾千年。這叫我想起中國人的一句成語:海枯石爛。站在今天回過頭去,古埃及人那永生的信念,早已成為人類童年的一廂情願的痴想。
第46節:古希臘的石頭
世界上最古老的神廟--盧克索神廟和卡納克神廟,已經坍塌成一片傾毀的巨石。在盧克索神廟的西牆外,兀自豎立一雙用淡紅色花崗巖雕成的極大的腳,膝蓋以上是齊刷刷的斷痕,巨大的石人已經不見了。他在哪裡,誰人知曉?這樣一個堅不可摧的巨像,究竟什麼力量能擊毀並把它消匿於無?而躺在開羅附近孟斐斯村地上的拉美西斯二世的幾十米的石像,卻獨獨失去雙腳。他那無以倫比的巨腳呢?我盯著拉美西斯二世比一間屋子還大的修長光潔的臉,等待回答。他卻毫無表情,只有一種木訥和茫然,因為他失去的有比這雙腳更致命的東西便是:永恆。
永恆的敵人是什麼?它並不是摧殘、破壞、寇亂、竊盜、消磨、腐爛、散失和死亡。永恆的敵人是時間。當然,永恆的載體也是時間,可是時間不會無止無休地載運任何事物。時間的來去全是空的。在它的車廂裡,上上下下都是一時的光彩和瞬息的強大。時間不會把任何事物變得永恆不滅,只能把一切都變得愈來愈短暫有限和微不足道。可是古埃及人早早就知道怎樣對抗這有限和短暫了。
當我再次面對著吉薩大金字塔,我更強烈地被它所震撼。我明白了,這埋葬法老的人類最偉大的建築,並非死亡象徵,乃是生之崇拜,生之渴望,生之慾求。
金字塔是全人類的最神聖的生命圖騰!
想到這裡,我們真是充滿了激情。也許現代人過於自信現階段的科學對生命那種單一的物質化的解釋,才導致人們沉溺於浮光掠影般的現實享樂。有時,我們往往不如遠古的人,雖然愚頑,卻憑直覺,直率又固執地表現生命最本能的慾望。一切生命的本質,都是頑強追求存在,以及永存。藝術家終生鍥而不捨的追求,不正是為了他所創造的藝術生命傳之久長嗎?由於人類知道死亡的不可抗拒,才把一切力量都最大極限地集中在死亡上。只有穿過死亡,才能永生。那麼人類所需要的,不僅是能力和智慧,更是燃燒著的精神與無比瑰麗的想像!仰望著金字塔尖頭脫落而光禿禿的頂部,我被深深感動著。古埃及人雖然沒有跨過死亡,沒有使木乃伊再生,但他們的精神已然超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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