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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看到了，看到了自己，每一個時刻的自己。從頂著柔軟絨毛的兒童，到瘦弱竹竿的少年，到頭頂髮絲開始稀疏肚子上卻有了贅肉的現在。他看見一千個，甚至一萬個自己，同時看見，就像在遼遠的大地上同時看到一千塊石頭。他看到時間，看到歲月的痕跡。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光亮出現在眼前，他看到一條灰色裙擺在黑暗中顯形。
他向上仰望著。一個窈窕的身影帶著潔白的光亮從天而降。她的身形是模糊的，融合在四周無盡的黑暗中，但是身體的形態和麵孔是清楚的。她的白淨的手向他抬起，傳遞出力量。他面對面看到她的臉。他驚詫地發現，那不是嫣然的臉。
他閉上眼睛，又胡亂眨了眨眼睛。確信沒有眼淚遮擋視線的時候，他才又正式看著她。灰色長裙還是那條長裙，長發的髮型也沒有變，但是容貌和前兩次見完全不同了。她的面孔不是嫣然，雖然也好看，但是和嫣然完全是不同的型別。她的眼睛修長而秀氣，不施粉黛，整張面孔很素淨，卻完全不像嫣然那樣嬌媚。
這是一張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臉。
&ldo;……你不是嫣然。&rdo;他說。
&ldo;我不是，從來都不是。&rdo;
&ldo;那我現在看到的是你?&rdo;
&ldo;是的。當你沒有心的預設，你就能看到我。&rdo;
&ldo;你是誰?&rdo;
&ldo;你可以叫我悠然。名字和嫣然也有一點像。&rdo;
他點點頭，知道自己已經與過去告別。他有點傷感。&ldo;你現在很難過嗎?&rdo;她問。
&ldo;很難過。&rdo;
&ldo;你想知道小惠的事嗎?&rdo;
他赫然瞪大眼睛：&ldo;她在哪兒?你能讓我再見她一次嗎?&rdo;
&ldo;這不是我能做的。&rdo;她嘆了口氣，&ldo;小惠她，比你早死五天。&rdo;
&ldo;五天?&rdo;
&ldo;嗯。她受傷比較重，在送到醫院的路上就死了，而你在搶救之後還昏迷了五天。&rdo;
&ldo;那她……現在在哪兒?&rdo;
&ldo;她一直記著你。&rdo;悠然說，&ldo;我給她解釋這個世界她都不聽，她就想找到你。&rdo;
他發現自己的心動了。他仍然有感受。
&ldo;她只想回到那個世界。&rdo;悠然接著說，&ldo;所以我送她上路了。&rdo;
&ldo;送她上路?&rdo;他囁嚅著說，&ldo;你是說……她、她……&rdo;
&ldo;是的。&rdo;悠然點點頭，&ldo;她回到那個世界了。&rdo;
他的心沉到谷底：&ldo;那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rdo;
&ldo;對。如果你留在這個世界的話，是的。這個世界是很空寂的，除了自己的記憶，就基本上見不到故人。&rdo;
&ldo;那我之前見到的……&rdo;
&ldo;都是你自身的一部分。你們之間沒有交流，對嗎?這個世界只有兩個長存的亡魂，也只有兩個人可以交流。&rdo;
&ldo;你和雜貨店老闆?&rdo;
&ldo;是的。伯奈特先生，他在等他妻子死去，然後和她一起轉世。他酗酒搞垮了家裡的店面，他覺得虧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