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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一時之間,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感到自己蒼老無比。
但提來皮箱的只有蔡小田,我假裝不經意地問了句:“楊帆有沒有什麼話對我說?”蔡小田尷尬地笑了笑,說:“小帆在睡午覺,我沒有叫醒她!”——眼前的蔡小田已經被愛情的功利薰陶成齷齪小人。
火車載著疲憊的我奔向了久違的故土。透過汙跡斑斑的窗玻璃,我看到日漸逼近的窒息黃昏下,稻田在朦朧的炊煙中靜默。哐當哐當的聲響刺激著我敏感的雙耳,我體味到心的疼痛與處境的孤獨。在這個世界上,我失去了最好的兄弟,失去了最愛的情人,更失去了最崇拜的偶像。以後的成功將不再有兄弟的酒杯,不再有愛人的溫存,不再有偶像的讚許。我就在這種支離破碎的傷感狀態裡,被列車馱向了故鄉的黑夜,駛向了我最原始的成長狀態,我多想伏在那個放風箏的山坡上,放聲大哭……
顛簸一夜,清晨抵達。麥子收穫的金黃裡,我彷彿看到黃燦燦的油菜花與翠綠綠的麥苗撲面而來。不知在那些肥沃的土地下,到底還埋藏著多少顆未曾生根的瓜秧,多少個未曾實現的夢想?母親看著憔悴的兒子,不斷嘮叨著生活的瑣碎;父親面色凝重地吸著煙,他的思緒飄到我的工作問題之上。
我走過山坡,來到河畔,鑽進山洞,爬上桑樹。然後,我繼續走過田埂,走過竹林,走過金黃的小麥,走過茁壯的玉米,走過繁茂的野草,走過馥郁的樹林,走向趙一平嶄新的墳墓。
趙一平的安息之地蜷縮在三座舊墳之間:上邊是他奶奶,左邊是他媽媽,右邊則是他的爸爸。還記得兒時清明節祭祖,我常和趙一平到墳地上撿鞭炮,那時趙奶奶還沒有死,趙大爺卻已經悲觀喪氣。他先在兒子的墳前跪拜,又在兒媳的墳上磕頭,一點都沒有長輩應有的作風。然後便見他輕輕地摩挲著兩墳上方的空地,對趙奶奶說:“把我埋在這裡。”
後來趙奶奶先他而去,趙大爺將“風水寶地”讓給了老伴,舍而求其次地指著三墳中間的一小塊空地對趙二叔說:“把我擠在這裡也好,擋風!”沒想到今天,趙一平的骨灰,沉睡了趙大爺的最後一塊安息之地。趙一平的墳就像一個畸形的橢圓,墳上的新土與三位親人的舊土相依——他永遠地沉睡在親人的避風港裡。
有那麼一會兒,我躺在趙一平的墳前,像用於祭祀的豬羊。微風呢喃,野草漸長,生活的孤獨淒涼讓我再一次想到永遠這般沉睡下去。我看到藍的天,白的雲,忙碌的蜜蜂,悠閒的蝴蝶,嗡嗡的蚊蟲,狡詐的蟋蟀。透過這些類似的意象,我看到趙一平在陽光裡奔跑,那隻被我們加了十根尾巴的風箏,扶搖直長;我們“逮捕”蜜蜂,往透明玻璃瓶塞滿鮮花,以期待第二天收穫一大罐的蜂蜜;我們在炎炎烈日中赤裸脊背,在混濁泥漿中撿起可憐的小魚,也拾起了噁心的螞蟥;我們在河汊子裡游泳,清涼的河水將酷夏的烈日阻擋在外,我們將劉義的褲頭藏起來,坐等他歇斯底里的求饒;我們拿著自制的彈弓、神符、打狗棒,“浩浩蕩蕩”地前往鬼氣凝重的古屋,卻被一條小蛇嚇得抱頭鼠竄……
回憶成了不可再現的一陣風,不管我怎麼叩擊大地、揮刺天空、搗鼓河水,所有的經歷都不會再來。趙一平永遠離去,劉義外出打工,其他快樂的載體都被生活的困境吹拂得支離破碎。我孤獨、我憂傷;我寂寞、我沮喪。
回來的路上我遇到劉伯伯,他對趙一平的死唉聲嘆氣良久,又對趙大爺、趙二叔表示了極大的同情。當我問到劉義的情況時,劉伯伯馬上變得興奮異常,他說:“你們三個一塊長大,我崽不喜歡讀書,我就常拿你們倆作榜樣罵他。可他卻偏不聽,一心只想趁早找份工作。我說:‘你沒文化咋工作?’他卻說:‘文化是狗屎,越學得多吃的屎就越多!’於是就退了學到縣化肥廠去打工。後來你們考上了重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