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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楊帆暈倒了。
我承認,我的大腦終於崩潰了。我那早已透支的勇氣,在離洞口約三百米的地方,完全消失殆盡。或許這時候,我更加期待警察們早點趕來,只要他們能將蛇群趕開,哪怕坐牢槍斃,我也心甘情願。
就在我接受命運的殘酷,準備徹底地束手就擒之際,警察的腳步聲與交談聲傳來了。只聽先前那個年輕小夥子尖聲嚷道:“蛇,蛇,梁隊,好多毒蛇!啊,那還有條‘竹葉青’,梁,梁隊,我們還是先撤回去吧?”而那位見多識廣的梁隊則老謀深算地喝道:“大驚小怪什麼!這季節蛇都在冬眠,大夥兒小心些,只要別碰到它們就沒事……快,再快一點,出了洞就不好逮了……”
我摟著昏迷不醒的楊帆,對毒蛇的畏懼降了下去,對楊帆的愛憐又升了起來。我默默祈禱了一番,用打火機的最後一縷“汽息”將剩下的衣服點燃,銜了另一隻袖口,先用瓦片驅逐走了那條水中的綠蛇,然後背上我的楊帆,在劈里啪啦的濃煙烈焰下,捏著膽子向洞口衝。事後想來,那天的我極有可能誤食了豹子膽。不然平時連看到鱔魚都會大呼小叫的我,怎麼會有勇氣朝“一咬足以致命的毒蛇”旁邊經過?大約是它們被燒著了的衣服給嚇倒了吧,或許它們早就意識到我們只是一對不構成威脅的亡命之徒,總之,在我奔跑過那些水窪、踐踏上那些泥濘、途經長短不一粗細不均的蛇群跑出山洞之後,我可以自豪地向你們宣稱:我,李小峰,包括在我背上的楊帆,一切完好無損。
但這種撥雲見日的喜悅只停頓了一秒,我又開始了艱辛的亡命奔跑。確切地說,洞口有一橫一豎兩條山路、上下左右四個不同的去向。為了不再淪為甕中之鱉,我脫掉塞滿泥濘的鞋子,挪了挪背上的楊帆,向陡峭的山下走去。約莫過了五分鐘,我們途經一片和緩的柏樹林,後面的官兵還沒追來,我漸感體力不支,就小心翼翼地折了進去,連滾帶爬地又過了幾分鐘,我們終於來到了叢林深處的小土丘。這時候我實在爬不動了,便將楊帆放在兩個土堆之間,之後又把自己的頭伏進她的懷裡,希望別被發現才好。
在這樣僥倖而卑微的心態中過了兩分鐘,頭頂上方傳來了自上而下的腳步聲。然後聽到梁隊用對講機斷斷續續地說著話,由於心跳太快,我只聽清楚了“下山”、“咬傷了”、“研究地形”、“封鎖路口”的指示。等腳步聲完全消失,我這才給楊帆掐人中,她甦醒過來後,滿臉驚愕地問我:“小峰,我,我,我是不是,死了?”我百般憐愛地按住她的嘴,向她許諾道:“有我在,你永遠都不會死!”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又在土堆溝裡躺到了黃昏,側耳傾聽,我一共聽到了五次腳步聲。有一次是一大撥人倉促而過,有一次則是四個警員探索而過,其他三次則是單一的步伐,應該是擔水人或山行者。我與楊帆略一合計,雖然我們一再聽到“封山”的命令,但偌大幾座山峰的出口成千上萬,他們只可能暫時戒嚴路口,我們只需要在山上熬過幾天,然後再從不是路口的出口逃出去。不過,飢餓一直是我們逃亡途上的瓶頸,現在,月亮爬上樹梢,我們又餓了。
就著陰森斑駁的月色,我們在此起彼伏的土堆上匍匐而行,最後終於在一個大土包上摸索到一種小果子。稍加觀察,我不禁喜出望外:這樹我家附近就有,外面的紅瓤我小時候吃過,還挺甜!於是我抬頭辨認,找到了那棵屬於我們的碗口大小的生命樹,輕輕用力一搖,果子便落了一地。大飽口福之後,我們分頭撿果子貯備乾糧,隱約中我彷彿看到一塊畸形的木樁,好奇地用手一摸,心一下子涼了半截——竟是塊墓碑!敢情,給予我們一個下午生命庇護的土丘群,是一堆被人遺棄、遭人開採過的亂墳崗?我不敢再任由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維去胡思亂想,在心膽俱裂的邊緣,殘存的意識告訴我,絕對不能讓楊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