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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茶回給他一個微笑。他的笑很特別。無論他心裡蓄著多少壞事情,但旁人一看他笑,就都覺得這個人一定天生樂觀,什麼都看得開,什麼煩惱都沒有。
江河由著籃球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坐到林茶身邊,等他給自己擰水瓶蓋,一邊天南地北地閒扯,不知怎的就說到了嚴明律與林茶的關係:「大家都說他偏心你,你覺沒覺得?」
「沒覺得,我和他又不熟。」
「你遲到他都沒罵你呢!」
「可能那天他心情好吧,這不能證明什麼。」
江河瞭然地噢了一聲:「我就說嘛,嚴明律怎麼會跟誰偏心,他看誰都不爽。」
「回去讀書吧。」林茶站起身。他們約了一起學習,學了才三小時江河就喊累,林茶只得陪他下來打了一會兒籃球。
距離分手的那夜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紛沓的思緒漸逐沉澱。林茶還是很難睡著。睡眠就像個精緻的瓷器,他要護著它過獨木橋,到達懸崖彼岸的夢境。
在入眠前的孤獨清醒時分,他會往回把事情仔細想一遍,然後他發現自己一開始同意江河的追求,確實是想氣嚴明律的。嚴明律有除他以外的感情經歷,他為什麼不能有。
江河是個輕佻的人,很適合林茶這種也認真不起來的人。大家隨意做個伴,即使分開心裡也不曾傷到。
這個追求者甚至不知道他嘴裡唸叨不停的,正是他最大的情敵:「操,明天又輪到生化,每次那尊煞神翻名冊我都帕金森發作,頭髮絲都能抖出幻影。我怕死他點名了。」
他說著將手搭上林茶的肩膀,嬉皮笑臉道:「不過小茶,你就不用怕了,他問什麼你都答得上來。」
回圖書館的路上會經過醫學樓,林茶仰頭看一眼嚴明律辦公室的視窗。不會亮燈的,這麼晚了,嚴明律已經下班回家。
那樣空闊的一個家。
「他不會點我名的。」林茶重新看向路前方。
「怎麼那麼肯定啊?」
「我已經回答過很多次問題,他不會再點我起來的。」
即便是授受知識,他也不會再同自己面對面地說話。今天導修課上他提問題,不也只換回不著眼的公式化答案。
是不是從來沒動過真感情,才能放得這樣又乾淨又快,還帶著一絲近乎冷酷麻木的決絕。
明天又要見到他。
林茶好學生做了十幾年,頭一次生出逃課的念頭。
他到底沒有,而且還是坐在第一排,只是目光釘死了螢幕裡的課件,並不去看授課者本人。
但一節大課兩個半小時,他有時習慣使然,還是會在嚴明律講話時將目光投過去。嚴明律又總能及時捕捉到他這疏漏的一兩瞬間,與他對上眼睛。
只是對視,但林茶全身的血液都加速了。嚴明律還是挽著兩邊袖子,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磁沉的講話聲從擴音器裡出來,略微失真,讓他的聲色比平常更冷。林茶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躲開目光。
他不想再見到嚴明律,哪怕是這樣倉促的一眼相對。
但同一座教學樓,上下樓梯、電梯間或走廊,總容易打個照面。星期五時他提著飯盒跟在江河身旁,打算去學生會的會議室裡午餐,嚴明律迎面就從走廊那頭過來。
江河的手那時搭在林茶的肩膀上,見了嚴明律一時不知該往哪擺。等林茶抖了一下肩,他才回神似的趕忙把手收了回去。
嚴明律連眼角餘光都不給兩人,一道聽著電話一道往前走。反而是林茶回頭追了嚴明律一眼。
原來他行進的步伐正常如舊地運作著,纖毫不受林茶影響。而林茶卻無可自控地失著眠。明明是他先提出的分手,可最放不下的卻是他自己。
年輕是這樣一件殘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