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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麼說,年輕人一激動,就把臉湊了上來,壓低了聲音,用十分歐化的句子提醒他,在聽到自己下面的一段話時,不要感到吃驚:
&ldo;我也許在三天前,就已察覺到她自殺的跡象。當時,她已經開始向我詢問,倘若在網上購買氰化鉀一類的藥物,是否可靠。我所能做的,只是儘可能地說服她,打消這個念頭。不過我還是暗示她,到了最後的時刻,我可能會在醫生的職業道德許可的範圍內,給她加大嗎啡的劑量。今天凌晨,我在家中被特需病房的電話驚醒了。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rdo;
在和他告別時,黃大夫告訴端午,他已經囑咐院方,在為她開具死亡證明時,忽略掉&ldo;非正常死亡&rdo;這樣一個事實。這樣,端午在辦理異地火化的相關手續時,也許會省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對此,端午沒有表示異議。他還向黃大夫透露了這樣一個令人悲哀的事實:他和家玉實際上已經離婚。從法律的意義上來說,他其實也無權處理她的遺體。
黃大夫笑了一下,道:&ldo;這個不礙事。火葬場的人,是不會提出來查驗你們的結婚證書的。&rdo;
家玉在醫院留下的物品包括一臺膝上型電腦、一個仿蛇皮的gui包、一枚成色不太好的和田玉手鐲、一個蘋果ipod。還有兩本書。這是她臨走前,從自己的書架上隨手取下,準備帶在路上看的。一本是《海子詩選》,另一本則是索甲仁波切寫的《西藏生死書》。
端午沒能找到她留給自己的那封信。
她的遺體在第二天傍晚火化。那時的殯儀館已經沒什麼人了。工作人員正把一個個用過的花籃往垃圾車上扔。
在空蕩蕩的骨灰領取處,在已經有點變了味的濃鬱的百合的香氣中,他忽然想起唐代詩人江為的兩句詩:
黃泉無旅店。
今夜宿誰家?
端午回到鶴浦的家中。綠珠正在洗澡。她從衛生間裡跳出來,光著腳替他開了門,並囑咐他數到十,再推門進屋。
端午就在門外抽了一支煙。
當他推門進去的時候,衛生間裡已經傳來了吹風機的聲音。
綠珠告訴他,從早上起來,她就在替若若整理房間,出了一身臭汗,頭髮都漚了。她希望若若在接下來的幾天中,看到漂亮的房間,心情會好一些。
&ldo;你的書架,我昨天也幫你整理了一遍。&rdo;綠珠攏了攏濕漉漉的頭髮,看上去果然有些疲倦,&ldo;昨天晚上,我在你家看了一宿的書。不好意思,也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rdo;
端午不知道她所指的不該看的東西,是不是自己的日記,也沒有心思去問。她身上那件白色的浴衣是家玉平常穿的,也許她不知道;也許她知道,卻並不忌諱。
那個棗紅色的骨灰盒,就擱在客廳的茶几上。綠珠蹲在茶几邊上,對著它端詳了半天,用手摸了摸,然後轉過身來,對端午吐了吐舌頭:&ldo;我能不能開啟看看?&rdo;
不過,她終於還是沒敢看,只是隨手在上面蓋了一塊蠟染布。
&ldo;我簡直有點愛上你兒子了!&rdo;綠珠說。
昨天晚上,她帶他去餐館吃飯。在等候上菜的那段空隙,若若還趴在桌前做數學題。她問他為什麼這麼用功,小傢伙就吸了吸鼻涕,對她說,每次考出好成績,媽媽都會像瘋子一樣地狂笑。就算是當著同學的面,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攬入懷中,在他的臉上親個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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