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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幢幢,治中府內四進廳,大門位於東南角,坐西朝東,各處殿宇也不算大,天漸漸沉下來,因雪色卻不見黑,雖夜濃下來,卻越發顯得亮起來,寶藍色的天空,便像錦緞一般的一束藍紗裹下來,人來客至,正廳屋簷底下治中家中的幾個兄弟作陪客,來來往往。
裡頭按照官階都落座了。
齊靳是上本應坐在上首,只今日帝師老鴻儒周大人也來慶,現如今卸了任,在家讀書下棋,他老人家是泰山北斗,卻不可不重,自然坐在上首。
老帝師從袖子裡掏出兩個嬰兒般拳頭大小的核桃,在手心裡頭摩挲著,說道:「想南邊的戰事也差不多了,那個長生叛軍叫石翼的,帶著他的隊伍從南京出走了,往江浙一帶去,你們可都聽聞了?」
這是他老人家華發抽簪,身不在朝堂,心眼神意仍在朝堂的一副表示,要聽的自然不是「知道了」。
治中為其學生,自然知曉老師的意思,只是今日做主人的,是要四處周旋,忙做得「鯉庭趨」過來,他在這上頭不善,一時也應不出話來。
這底下自然有不曉事的,是一副早明白內情的做態,只是齊靳先接言了,「老大人遺愛千秋,耳目靈通,果真是下官輩所不及,正好大夥兒都在,還請老大人不吝賜教。」
這是他這一句話都點醒了眾人,是要接這一番話茬了,於是也跟著恭維奉承了一番。
老帝師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是那種久違了的被眾人所捧的得意,只笑道,「『忙處拋人閒處住』,官場之繁劇如今同我無涉了,只是我在前頭的那些學生,知我關心國事天下事,特意書信給我,故比大夥兒知道得多些。」這自然是彰顯自己羽翼豐滿,門生遍佈要津。
眾人又是一陣附和。
「聽聞尤嗣承尤大人同齊大人是把兄弟,我等不知就罷了,齊大人不知,豈非不尋常?」齊靳臉色微沉,這是當明的一槍,不用轉頭,便知是府丞的聲音,聽著是笑言,話卻實在厲害。
這是他底下人當著眾人面前給他沒臉,以示涇渭。
見治中要說話,齊靳只搖搖頭,也不看府丞,只看著老帝師,笑道,「倒是聞得兄長提起過這個石翼,只是不知現在如何。」
老帝師這個年紀,只喜的是受捧,其餘並不在意,這裡頭的人事關節,自然也是不知曉的,於是欣欣然把自己所知都道了,言語頗為繁瑣,其中這石翼如何同這長生軍的賊首洪岫翻的臉,其人又有幾分仁義,不願背叛舊主,只帶本部一隊人馬,走出了江寧府。
這裡老帝師講得得勁,治中將齊靳拉到後堂,拱拱手,「謝大人周全。」
齊靳誠摯道:「內弟之事,未同霈公說明,我自反前言,著實慚愧之至,如何還敢承霈公的謝。」
見上官如此說來,治中眼裡有淚,只是今日做壽,便堅持著,「便是大人內弟,論理也無妨,只是……」
說到這裡,言語裡有批評的意思,齊靳連道了兩聲是。
齊靳因安排了俞四一事,著實「出爾反爾」,內心愧疚難當,雖不至到「為淵驅魚」的地步,想在治中這裡,人品必然有所失了,現下才有機會同他一道,只是事出己過,再多言語也是藉口罷了,只是誠心致歉。
兩人相偕回至前頭,老帝師仍舊滔滔不絕,只那些人有些懶懶的,有些已不聽他所言,攢三聚五的聊起所聞,論到尤嗣承如今炙手可熱,有人調侃道,「這番天地也不是等閒成就,看聖眷,看天時地利人和,看缺分,看時機,常言,朝中無人莫做官。」
「若論缺分,倒是一樁,就像齊大人,如今委身在順天府內,據我知,原本倉場侍郎的缺也是可以頂,這專管漕糧的缺分和我們這順天府官囊羞澀之低比起來,可真是雲泥之別啊。」
謾說坐上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