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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齊玫
「夫人,求恁給我做主啊,求求恁了。」
忽覺腳踝被什麼箍牢了,從底下生起一陣疼,直鑽了上來,一低頭,珍兒凌亂不堪的頭髮,皺巴巴的衣服,雙手無措地攥握住,那腕上的氣力,宛如那萬念俱灰的雌獸,猛烈地哭號著。
「不知檢點的娼婦,做什麼腔調,還不撒手!」高高舉起的棗木棍子,一頭砸下來,婆子們做慣粗事,使起來當風劈開似的,咕咚一聲,那露出來的雪白胳膊上立現了一道紅蹭蹭的印兒。
灼熱的疼竟似渾然不覺,後頭有人拉拽,珍兒依舊扒著那繡鞋的面兒,拼了抵死的力氣。
拿棗木棍子的為顯殷勤,往那腰裡很砸了一記。
腰眼裡原就是軟處,無奈一縮,珍兒的手就撒開了。
婆子們將她往回趕,珍兒躲避不迭,嘴裡反覆的兩句:「求夫人開恩,求夫人做主。」
「罷,這是要到外頭去的,好歹也體面些,別落下個苛待奴僕的名聲,好生送了出去才是。」
那棗木棍子落下了手,領頭的婆子賠了笑臉,「菖蒲姑娘說的是,不是我們沒有周到,原本是請珍兒姑娘出去的,沒想她就往老夫人這邊跑,我們也是心裡念著上頭,生怕她發急做出什麼事兒來,傷了老夫人和夫人就不好了。」
噗通一聲兒,珍兒跪在地上,在廊子上磕了幾個響頭:「夫人,我冤枉啊,夫人,好歹您聽我說句話,我若是死了,也不是個冤死鬼。」
王溪擺了擺手,那些婆子們很識相的退開去。
珍兒忙又磕了兩個頭,算是謝過,她慟哭道,「夫人我冤枉啊,那天老夫人、老爺、二老爺在屋裡頭說話,前頭說起二老爺的課業,後頭講到個小姐尋了一戶人家,並未曾提起府名兒,老夫人就把我支開了,我心裡頭總覺不安,因那天近身的只有我一人,且又是這樣的事,做奴才的嘴裡頭的不緊,是要丟性命的事兒,我對天發誓沒有向旁人提起過。前些日小姐忽然氣沖沖的過來問我,是不是有這一樁事,說得比我知道的還周詳,我當時一愣,話回得遲些,小姐一時躁了,立馬就嚷起來。老夫人見是沖我嚷的,雖未明說,卻料定了是我,讓我跪木杵子……夫人,今兒說的句句是心窩子裡的話,沒有半分遮掩的。」
覺得此事頗有蹊蹺,王溪心裡也起了一陣寒,若說是無心倒也罷了,若說是有意挑起,但又思量不出何人要起這樣的心思,「我問你,那天屋裡還有何人?」
珍兒抽噎兩聲,「還有屋裡打簾的兩個丫頭,站得遠雖聽不真切,要是用心也不是不能夠……秦媽媽,還有給老夫人端茶的珀兒,其餘……往屋子後頭去的時候,碰到二姑娘屋裡的錦兒,但那日她從後屋進來給二姑娘告假的,同我迎面撞著,不相干的。」
這一番話說出來,珍兒也漸漸止住了哭,略帶沙啞,「夫人您行行好,讓我留在府裡吧,我進來好些年了,如今再出去,又不知再落到怎樣人家……」
示意菖蒲將她攙起來,王溪這樣說道,「我剛剛聽你一番話,知道你是個知事的,既然知事,便曉得這府裡是留不住了,你原是老夫人的人,現如今老夫人親口趕了你出來,哪個主子再將你要過去?若使你幹粗事,丫頭婆子們也必對你不講情面,其餘的話更不必多說,我想你也明白。如今我管著事,答應讓丁瑞送你到官媒婆那裡,她們也是看面子行事的,只說你年紀大了,要兌換一個,旁的不提,想來也不會太苛待你。」
這一段話下來,珍兒的心思也活動了,這是斷了她的念頭,又給了條路子,想來王夫人願聽她言辭就已不易,如今既有了這樣的安排,也算是桑榆之際。
拿定了主意,抬起頭,整了整臉面,拉好衣裳,行了一個大禮,口中感念道,「夫人大恩,一輩子不敢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