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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吻。她順從地向我靠近些,當我覺得躍過視窗的夕照給她的臉打上了一層極為柔和的色調時,我小心翼翼卻急切地說:“剛好,快拿出畫!”
她俯身將畫放到地上,然後拈起最上面的一張,兩手捏著邊角輕輕展示給我,為了不使畫顫動,她斂聲屏氣凝神不動,彷彿一尊雕塑。
我驚呆了: 一個金黃|色的舞女在我眼前飛快地旋轉著。我看不到她的眼神,她的頭顱小小的,雙臂張開,漫長而沉重的裙裾幾乎佔據了整個畫面。從她微微歪著的頭顱和呈火焰狀的裙子上面,能感覺到她正舞在生命的最高潮時期。她熱烈、孤傲又有些陰鬱。
我急忙說:“拿第二幅。”
還是那個金黃|色的舞女。她站在酒吧的櫃檯前拈著一個酒杯輕輕啜著,扎著領結的年少的服務員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背景有一些星星點點的紫羅蘭花。
第三幅的舞女面色蒼白地坐在拱形門前疲憊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金黃|色的手纖細柔軟,背景有一個端盤子的侍者和一個大腹便便的吸菸者。
第四幅的舞女高高地坐在酒吧檯前,一隻腳微微蹺起,露出了一部分|乳白的短褲。她放浪形骸,笑得驚天動地,牙齒暴露無遺,有兩個矮瘦的男人在笑著撩她的裙子。畫面左上方是一盞橘黃|色的燈。
蘆葦的世界(3)
我微微閉上了眼睛,我有些怕見到這個把金黃|色發揮得淋漓盡致的女人。她的心靈深處該有何等的痛苦和激|情才能把畫作到燃燒般的地步。的確,她不大懂得繪畫技巧,但她的色彩感卻是如此強烈。一個不苟言笑的人竟會把最燦爛而危險的金黃|色駕馭得如此純熟自如,真令人難以置信。我們互相望著,許久都沒有說話。最後她開始俯身將這些畫攏在一起,我突然問:“這舞女是中國人,而背景中的人卻都是外國人,這是怎麼回事?”
“一箇中國姑娘在外國當舞女的故事。”她平淡地說。
“這舞女真是迷人,你認識她?”
“她是我女兒。”她平靜地說,“她從小就不安分,很喜歡跳舞,喜歡香菸和烈酒,喜歡找男人。她簡直就不像我生的孩子,當時我和她爸爸都為她感到難過。”
“她怎麼出的國?”我問。
“她不喜歡上學,高中都沒上就跟著幾個生意人到廣東跑買賣去了。後來因為賣淫被公安機關收審。一年後她出獄遇見一個美國商人,他把她帶到美國,開始時過了一段好日子,後來她被拋棄了,就去酒吧當舞女。”
“你沒去美國看過她?”
“從來沒有。”她說,“我也不想見到她。她爸爸死的時候沒有合上眼睛,我知道他仍在惦記這個不爭氣的女兒。”
“可從你的畫中我感覺到的是你對她濃濃的愛。”
“那是因為她快死了。”林阿姨淒涼地說,“她寫來了一封長長的信,並且寄來了十幾張當舞女的照片。她總是穿著一條金黃|色的長裙子,我的女兒——”她終於抽噎起來,“她是那麼迷戀金黃|色……”
“她得了什麼病?”
“艾滋病。”她說,“她在信中竟然還說這是上帝賜贈她的最幸福的死法。她稱艾滋病是人類最美麗的病。”
“她的確與眾不同。”我說,“可惜我無緣結識她了。”
“她就是個動物,是狗,是豬,是狐狸。”林阿姨說,“可我總忘不掉她,我便拿起了畫筆。我希望在畫她的時候能忘卻她,可不知道怎麼的,我越畫她就越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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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不知該如何勸慰她,蘆葦醒來的哭聲把我們從一種感傷的情境中拉回現實。我和她同時跑向蘆葦。蘆葦見了我委屈地撲過來,用柔嫩的小手抓我的臉,我的眼前突然閃現出蘆葦的親姐姐抱住我的腿不讓她弟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