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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女人有些激動地說,“你說交到民政局還有個好嗎?公事公辦,就是放到孤兒院給養著。可也不如在人家裡待著好。我就把他給抱回家了。”
“收他做兒子了?”短髮大嫂羨慕地說,“老年得子才得繼呢。”
逆行精靈(8)
“一開始我就想讓他叫我奶奶,可他才會說話時就管我叫媽,你說奇不奇?我一想就讓他當兒子算了。惹得我自己的閨女兒子都不高興,說我給他們丟了人。豁唇來了後,他們過年都不回塔靜了,還得我進城去看他們。不回來倒也清靜。”
“豁唇知道自己是撿來的嗎?”短髮大嫂問。
“塔靜的人沒有不知道的。小孩子和他打架時,就罵他是‘撿來的野種’,他就回家哭,說他不是撿來的。”老女人惆悵地說。
“那就不告訴他了?”
“瞞得住嗎?”老女人說,“他大了懂事再和他說,他要走,就算我白拉扯他一回,他要是留下,我和老伴身前也有個端湯送水的人,多體己呀。”
“我看豁唇是個厚道孩子,誰養跟誰,他不會離開你們的。”短髮大嫂由衷地撫慰道。
老女人因為這渺茫的安慰而覺得無限舒展。她開始嘟囔豁唇不該冒著雨出去,更不該跟鵝頸女人去。老女人上車後便發現小木匠對鵝頸女人心懷不軌,如果他們在林中有意思甩開豁唇,孩子迷了路怎麼辦?碰到狼、熊和蛇怎麼辦?老女人忽然心慌意亂起來,她不再探究孕婦肚子的奧妙,而是張羅著出去尋找豁唇。
“他們出去了一個時辰了。”短髮大嫂說,“你去找也跟不上了。”
“豁唇不會走丟吧?”老女人憂心忡忡地問。
“他是個機靈鬼。”喝酒的黑臉人突然插言道,“丟了誰也丟不了他。”
黑臉人坐在窗前的小板凳上,他已經喝空了一個瓶子,第二瓶酒的塞子業已啟開。抱琴者從包中取出一本樂譜,坐在炕梢看得極其入迷。他時而搖頭晃腦的,彷彿那音符已經彎彎曲曲地在他體內跳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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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你拉個曲兒給大夥聽聽嘛。”黑臉人大聲地衝抱琴者說。
抱琴者抬了一下頭,嘴唇動了動,復又垂頭看樂譜。
“孕婦在睡覺呢,”老女人善意地為黑臉人打著圓場,“琴一響就把她的覺弄沒了。”
黑臉人酒已半酣,這時候人的自尊心大都處於疲憊狀態,所以他並未計較抱琴者不回答他的話,而是饒有興趣地繼續問:
“小夥子,你是幹啥的?”
“教師。”抱琴者總算抬頭禮貌而簡短地回答。
“噢,我明白了——”黑臉人使勁呷了一口酒說,“你是教唱歌的。”
“是音樂。”抱琴者強調說。
“唱歌和音樂不是一回事?”黑臉人笑起來,他的兩顆門牙也不同尋常地黑。他的鼻毛和鬍子連在了一處,鼻頭已被酒精沁紅。
抱琴者不再說什麼。他那樣子看上去有幾分清高,老女人本能地排斥這樣的人。她想那臺琴一定是給學校買的了。他來自塔香,那裡的小學有琴,而塔靜卻沒有。塔靜的音樂老師連口琴都不會吹。老女人覺得這樣一比,生在塔靜的孩子就吃虧了。
老女人問:“這琴是買給學生聽的?”
“噢,”抱琴者說,“下學期的音樂課就能用手風琴伴奏了。”
“學校花了多少錢買的?”老女人又問。
“一千二百多塊呢,”抱琴者說,“都是去年一個寒假學生拉木耳椴掙的。有個學生為此上山還凍掉了兩個腳指頭。”
“那還能走路嗎?”老女人同情地問。
“路還是能走,”黑臉人接過話茬,“要是乾重的體力活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