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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只要犧牲半支洋蠟燭,便可無窮地創作我的浮雕,誰說這是太費呢。這時候我正在私塾讀書。這種雕刻美術在私塾裡是同私造貨幣一樣地被嚴禁的。我不能拿到塾裡去弄,只能假後回家來創作.因此荒廢了我的《孟子》的熟讀。我記得,曾經為此吃先生的警告和母親的責備。終於不得不疏遠這種美術而回到我的《孟子》裡。現在回想,我當時何以在許多玩具中特別愛好這種塑造呢?其中大有道理:這種玩具,最富於美術意味,最臺於兒童心理,我認為是著實應該提倡的。竹龍,泥貓,大阿福之類,固然也是一種美術的工藝。然而形狀固定,沒有變化,又只供鑑賞,不可創作。兒童是歡喜變化的,又是抱著熱烈的創作欲的。故固定的玩具,往往容易使他們一玩就厭。那種塑印的紅沙泥模型,在一切玩具中實最富有造型美術的意義,又最富有變化。故我認為自己的偏好是極有因的。現今機械工業發達,玩具工廠林立。但我常常留意各玩具店的陳列窗,覺得很失望。新式的玩具,不過質料比前精緻些,形色比前美麗些,在意匠上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進步,多數的新玩具,還是形狀固定,沒有變化,甚至缺乏美術意味的東西。想起舊日那種紅沙泥模型的絕跡,不覺深為惋惜。只有數年前,曾在上海的日本玩具店裡看見過同類的玩具:一隻紙匣內,裝著六個白瓷制的小模型,有人像,動物像,器物型,三塊有色彩的油灰,和兩把塑造用的竹刀。這是以我小時所愛好的紅沙泥模型為原則而改良精製的。我對它著實有些兒憧憬!它曾經是我幼時所熱烈追求的物件,它曾經供給我的視覺以充分的糧食,它是我的美術研究的最初的啟發者。想不到在二十餘年之後,它會在外國人的地方穿了改良的新裝而與我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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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的糧食(2)
更規模地誘導我美術製作的興味的,是迎花燈。在我們石門灣地方,花燈不是每年例行的興事。大約隔數年或十數年舉行一次。時候總在春天,春耕已畢而蠶子未出的空當裡,全鎮上的人一致興奮,努力製造各式的花燈,四周農村裡的人也一致興奮,天天夜裡跑到鎮上來看燈,彷彿是千載一遇的盛會。我的兒童時代總算是幸運的,有一年躬逢其盛。那時候雖然已到了清朝末年,不是十分太平的時代,但民生尚安,同現在比較起來,真可說是盛世了。我家舊有一頂彩傘,它的年齡比我長,是我的父親少年時代和我姑母二人合作的。平時寶藏在箱籠裡,每逢迎花燈,就拿出來參加。我以前沒有見過它,那時在燈燭輝煌中第一次看見它,視覺感到異常的快適。所謂彩傘,形式大體像古代的陽傘,但作六面形,每面由三張扁方形的黑紙用綠色綾條粘接而成,即全體由三六十八張黑紙圍成。這些黑紙上便是施美術工作的地方。傘的裡面點著燈,但黑紙很厚,不透光,只有黑紙上用針刺孔的部分映出燈光來。故製作的主要工夫就是刺孔。這十八張黑紙,無異十八幅書畫。每張的四周刺著裝飾圖案的帶模樣,例如萬字,八結,回紋,或各種花鳥的便化。帶模樣的中央,便是書畫的地方。若是書,則筆筆剪空,空處粘著白色的熟礬紙,映著明亮的燈光,此外的空地上又刺著種種圖案花紋,作為裝飾的背景。若是畫,則畫中的主體(譬如畫的是舉案齊眉,則梁鴻、孟光二人是主體)剪空,空處黏白色的熟礬紙,紙上繪著這主體的彩色圖,使在燈光中燦爛地映出。其餘的背景(譬如梁鴻的書桌,室內的光景,窗外的花木等)用針刺出,映著燈光歷歷可辨。這種表現方法,我現在回想,覺得其刺激比一切繪畫都強烈。自來繪畫之中,西洋文藝復興期的宗教畫,刺激最弱。為了他們把畫面上遠近大小一切物象都詳細描寫,變成了照相式的東西,看時不得要領,印象薄弱,到了十九世紀末的後期印象派,這點方被注意。他們用粗大的線條,濃厚的色彩,與單純的手法描寫各物,務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