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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終不負使命。
冰天雪地裡,她身下滴落的血酷似紅梅點點。
她流著和他體內一樣的血。
他再也沒有退路。
熊熊大火燒紅了天幕,父親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狠狠一耳光打得他左耳失聰,從那以後,視他為陌路。可他知道,定局已成,任誰也改變不了。他將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領進梨香苑,男孩年歲與太子相仿,聰慧過人之處也毫不遜色。重歸寧靜的程府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切如常。
他有時忍不住想,這大約就是冥冥中的註定。他膝下無子,也並不確定男孩的父親是誰,當年與他有過幾度交歡的秦淮歌妓在病故前將不足週歲的男孩託付給了他,他轉交給江南別苑的下人代為撫育,從沒多看一眼。心機萌動之初,他才記起男孩的存在,他暗中安排男孩寄住在世代交好的姚家——若蘭的母親當年幸蒙曦之解圍才躲過選秀,故而一直對他兄妹倆心存感激,待其視同己出,對外守口如瓶。程府之外,除了他,沒人知道“懷瑜”兩字還意味著什麼。
為避人耳目,男孩為曦之的衣冠柩扶靈乃至守孝期滿,高元昊都不曾露面。此後,朝廷爭鬥宮闈傾軋日趨激烈,高元昊行事也愈發的如履薄冰,直到懷瑜十二歲狀元及第,“父子”才得以在金鑾殿上相見,龍顏大悅,不顧眼疾頑重親題“晚雪”表贈,程家也因而榮寵備至。
眼見順水推舟的圓滿,他的心病卻盤桓不去。
他的手下沒尋到曦之的遺體——當日,已然奄奄一息的她在一名少年的幫助下殺出重圍。他依稀記得少年是江湖名門之後,早年待哺於襁褓之時,雙親便在一場陰謀中命喪仇家毒手,拼死相護的幼兒被前去搭救的曦之收為義子,取名沉非,意寓淡卻恩怨。作為太子的伴讀,兩人食宿皆在一處,交情甚好。倒是他,一直都小看了這個言語不多的少年。他以高額懸賞佈下追殺令,卻始終沒有得到半點訊息,於是,他僥倖的認為,沉非最多不過是好生安葬了義母,力單勢薄的局外人,成不了氣候。
又一個風平浪靜的十年,當他幾乎已經淡忘了這個少年時,卻乍見一張與曦之神似的臉。剎那的驚惶,他強迫自己穩下心智。
他聽見懷瑜喚她沉璧。
巧合嗎?他在心底冷笑,他寧可錯殺一萬,也絕不違背天意——連老天都幫他不是嗎?
他設計留下沉璧,想引沉非自投羅網,並伺機給她的飲食新增不易察覺的慢性毒藥。
他派往神女峰的刺客,本意一箭雙鵰,除去沉璧之後,嫁禍段家。
可惜,兩次計劃都只實現了一半。
第三次,他的目標已不僅僅是沉璧,而是高元昊——他必須連根拔除威脅。
“我必須見沉非,在見到他之前,我不會輕易做任何決定。”
他被懷瑜驟然響起的話音驚醒,迅速調整好表情,不動聲色。
“那有何難?只要我去宮外放出郡主貴體抱恙的訊息,他自然會現身。”程競陽停了停,裝作漫不經心道:“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沉非並不是非沉璧的親哥哥,他與元帝並無血緣關係。”
又一記重磅炸彈。
懷瑜神色一凜:“他究竟是誰?沉璧為何一直敬他為兄長?”
“他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所有真相。而且,他很可能還掌握著對你不利的證據。狼子野心,其意昭然。至於沉璧,”程競陽冷笑:“焉知她沒有在暗中相助?此事性命攸關,須得好生設防。”
“多謝提醒,較之先發制人,我更樂於靜觀其變。”
多說無益,他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
可是,璧兒,如果連你都不能相信,我還能相信誰?
他唇角漸揚,黑色的瞳仁卻一派深沉,再也不復往昔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