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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南風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愛德華·蒙克的《愛與痛》,又名《吸血鬼》。
在這張色彩暗沉的畫裡,一個火紅頭髮的女人環抱著一個低著頭的男人,像是吸血鬼在攝取求愛者的靈魂,又像是可憐人在為逝去的摯愛放聲哭泣。和他們此時的狀態如出一轍。
不幸的經歷讓那個時期蒙克的作品充斥著混亂的壓抑感。季南風從沒有像此時一般理解蒙克的心情,他不禁更加敬佩起這位痛苦的藝術天才——在相似的境遇下,自己甚至連再次提起筆的心情都沒有了。
正當他因為蒙克的聯想鬱鬱寡歡時,懷裡的燕鷗卻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有些迷糊地說:
「但是我們的畫一定是暖色調的。」
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季南風有一些發懵,接著他就看燕鷗有些疲憊地抬起眼,看著他笑了笑:
「雖然我們也在經歷著《愛與痛》,但我知道,我的老婆只會為了吻我而低頭。」
眼前,劇烈的頭痛依舊讓燕鷗面色蒼白、表情痛苦,但是他看著季南風的眼睛裡永遠都帶著愛意和高光。
季南風立刻俯身去輕吻他的臉頰,燕鷗便微微抬起下巴,雙唇快速貼上去,然後又露出一個得逞的笑意來——一個偷襲的接吻。
看他這副樣子,季南風的心都要化了,只緊緊把他的手握在掌心裡,像一個走丟了的孩子,在人來人往的恍惚中,死死抓住他最愛不釋手的寶貝玩偶。
燕鷗閉上眼睛,又咬著牙撐了幾秒,終於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小聲道:「老婆我好疼,好難受……」
生病這麼久以來,怕疼的燕鷗幾乎都沒有在季南風面前喊過一句疼。季南風知道他是真的忍不住了,只難受地想,要是自己能換他就好了,只要他不這樣遭罪,自己怎麼樣都可以。
他趕緊又搓了搓燕鷗的手臂,一邊輕拍著他安撫他的情緒:「崽崽,疼就說出來,不用憋著。」
燕鷗虛弱地「嗯」了一聲,又被疼痛刺激得倒吸一口涼氣。
「老婆……我有點害怕……」忍了許久,燕鷗終於悶悶地開口道,「我怕疼……手術還要切我的腦袋……好恐怖啊……」
大概是意志力都被擊潰得所剩無幾,燕鷗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脆弱,平時極少消極的人,此時把內心的不安都抖了出來。
但他沒說反悔的事情——這一遭讓他明白,自己的身體真的經不起猶豫和拖延了。
季南風趕緊伸手摸了摸他頭,說:「不怕,打完麻醉睡一覺就好了,咱們可是在最好的醫院。」
燕鷗又哼哼幾聲,往他懷裡鑽:「但我還要剃光頭,好難看。」
「不難看,以你的五官其實完全不用擔心。」季南風說,「你要願意,我可以陪你一起……」
話還沒說完,燕鷗就嚇得「啪」地睜大眼睛,趕緊伸手捂住了季南風的嘴:「別,你不許剃!我不要老婆光頭!」
一副垂死病中驚坐的模樣,把季南風直接逗笑了:「那不剃了。」
燕鷗又放心地躺了回去:「老婆你要跟醫生說,儘量把我的疤設計漂亮點,我頭髮長得很快,千萬不要影響我的美觀……」
「好。」季南風摸著他的臉頰,眼睛彎彎的,心情難得好起來,「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確保崽崽帥氣回歸。」
這一下午,燕鷗嘀嘀咕咕唸叨著,又是撒嬌似的喊疼喊怕,又是變著法子要讓季南風親他摟他。迷迷糊糊間,似乎也終於扛過了這一遭,疲累不堪地跌進了夢裡去。
他願意把負面情緒說給季南風聽了,倒是個好現象。季南風稍稍鬆了口氣,剛想趴在他手邊休息一下,手機忽然收到了一條訊息。
季南風心裡一緊,開啟一看,是這次畫展的策展人發來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