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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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謝誰?媽的舉動讓我們成了悶葫蘆。媽說,我們是一夥子青皮還沒有熟透,只有等長大了才懂。
那孿生的兩隻水瓢,就有一隻留在了牆那邊的一家,它們像姐妹倆一樣經常見面。我們家摘了豆子就會用它盛了送過去;那戶人家打了一瓢紅棗也會送過來。因為一隻葫蘆我們兩家像親戚一樣走動。
還是媽說得對,長大了才能明曉事理。假若那戶人家不聞不問,要麼被小孩子糟蹋,要麼長成歪七扭八的模樣。要是他們佔為己有,你又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為了一隻葫蘆以命相拼吧?那時的生活捉襟見肘,可人的心胸寬厚,心眼兒出奇的好。可現在倒好,生活富足了,人的心地倒狹窄了,為了雞毛蒜皮的丁點兒事爭來爭去,不是打得狗血噴頭就是動輒對簿公堂。正像一隻掏空的葫蘆,能裝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靈丹妙藥,也能灌奪財害命的“麻拂散”,關鍵要看我們的個人內心,是紅籽還是黑籽。
因為眼見一些齷齪,使我想起了一棵爬過牆去的葫蘆,那些美妙的往事紛至沓來,使我激動不已。謹以此文,牢記心中。
(2008年1月26日《農民日報》)
張承志:陶醉的鴨兒看
那一年在新疆,和一個維族朋友聊到了十二木卡姆。我說,我在一篇叫《音樂履歷》的散文裡,流露了這個意思。我的直覺是:那時的汗國王妃不可能搞什麼音樂運動。十二木卡姆,一定是那時流行的十二套蘇菲頌詞……
她奇怪地望著我說:“您走火入魔了吧?”
連他們也沒有留意麼?我沉吟許久,捉摸著分寸。開個玩笑比較好懂:這可是個學術發現喲。
剛靠近小城的邊緣,空氣裡的浪漫就如陣陣熱浪,撲打著我的面頰。我被領上鋪滿藍紅石榴花地毯的炕上的時候,鼻子先飽吸了地毯上烤饢的焦香。我靠著牆,敞開的窗扇如一排門戶,混合著純氧的無花果的氣息,徐徐不絕地湧入。
終於等來了白髯的老者。在這瓜果鮮花和舞蹈之鄉,你須知白髯老者的重要。他們是第一因素:他們不到,什麼都不會開始——奶茶不會斟上,饢不會掰開,抓飯上那塊令人饞涎欲滴的羊肉,沒人把它切碎。
——這是饞鬼的思路。不會開始的,是歌子嗎還是舞蹈呢?總之就像堆滿地毯一動不動的食物,缺了白髯老者的一句話或一個眼神,整個場子,是安靜的。
老人傾身對我,聽著我的問候,微笑著握住了我的手。這非同小可,場子裡頓時眼神流盼。滿眼看見的都是信任,這真讓人興奮。
那等待的歌,還有旋轉的舞,隨之開始了。我僅僅停了一小會兒,我只猶豫了一個剎那,就明白了要緊的不是會不會,而是參加不參加。於是我加入了圈子,不會唱就跟上和聲,不會跳就隨著旋轉。
哦,或許那一天真有冥冥的指引。我居然以一個白丁的本能,踩到了最準的步點。和聲很容易學:倆、音、呼、哈格、嗨咿。至於旋轉麼,就是想象自己變成了自由的鳥兒,展開雙臂,盤旋,享受。我在心在意地體會,有滋有味地旋轉,而那時的屋子裡,歌和舞,都已經燃燒起來了。
倆,倆,別再擺架子。白髯老者的讚許,是我無敵的通行證。你們,朋友,無論是詩人或是財主,不管是打饢的還是烤肉的,倆,在我面前已經不能驕傲。音,我們是朋友。我們歌唱,盡情舞蹈,音,在圈子裡人人平等一致。
看過央視舉辦的民歌大獎賽麼?傳說的所謂刀郎,和我講的差不多。在場外是看不懂的,非要進到圈子裡。旋渦心有一股吸力,它是無法抵擋的。那時人拼命地只想唱,只想跳,只想加入幸福的陶醉。當你覺察到一種巨大的親近、當你幻覺到大同與和平、當你攀住了那根繩子的時候,你也會控制不住,只顧大聲地喊,迷戀地跳——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