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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繩子是我十三歲時掛上去的。掛的時候五顏六色,現在褪得只剩下曖昧不清的灰敗;殘破而陳舊,就像我記憶裡那點遙遠到模糊的內容。

十三歲那年我在長沙生了場大病。

爸爸說;我這條命幾乎是撿回來的,因為當時我得的是腦膜炎。這種病因高燒而起,對大腦的破壞力極大;很多人被搶救回來後往往留下了終身不治的腦疾。而我無疑是幸運的,在昏迷了數天後清醒過來,那病並沒有對我的大腦造成任何實質性的破壞,唯一的後遺症是丟了點記憶,那些在我被高燒燒得迷迷糊糊似醒非醒時的記憶。而這同腦疾相比算得了什麼,況且,大多數高燒者通常都記不清楚他們病得最厲害時的情形。

這本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常聽人說得多的就是,幸運總跟不幸這東西形影相隨。

就在我病好後跟著爸爸趕回上海,開開心心預備給等待在家的媽媽一個驚喜時,沒想到,那等在家的卻是一個沒人能料想到的不幸——

我媽瘋了。

沒有任何預兆,突然得令人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至今都還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發瘋時的情形。

那天我剛跟爸爸回到上海。很久沒回家,當時心情是雀躍的,因而跑上樓的速度很快,一邊飛快地往上跑,一邊大聲叫,媽媽!媽媽!

而她就在樓梯口坐著。

嘴裡哼哼唧唧,哼著一首跑了調的歌,手裡抱著熱水瓶,好像抱著個小孩子。

見到我迎面朝她奔過去,她沒有笑,也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我下午去看她時那副樣子,漠然的,彷彿在看一樣於己無關的東西。然後突然間,在爸爸意識到不對勁正要把我拉住的時候,她猛地站起身,把手裡那隻熱水瓶朝我一把丟了過來!

毫無防備間我的腿當場被熱水瓶砸了個正著。滾燙的水立時粘住了我的褲子和面板,幸而水不多,澆得也淺。

那是我腿上第一道傷疤,它來自我的母親。

“你怎麼了。”

身後突然而來的話音令我驚跳了下。

回過神發覺自己身體正抖得厲害,不著寸縷,我的身體完全暴露在夜裡陰寒的空氣裡,凍得面板隱隱發青。

見狀斐特拉曼鬆開手將床單朝我丟了過來,把我整個人包裹在裡面。我牙齒咯咯作響,床單裡沒有絲毫溫度,因而令我冷得更加厲害,這感覺讓我再次嘔吐了起來,扒在床沿吐得眼淚模糊,可是吐出來的東西卻很少,全是些粘液和一些粉紅色的泡沫。

吐完後總算抖得好了點,我大口喘著氣,發覺斐特拉曼坐在一邊在看著我的背。

“再深點它就進入你骨頭了。”繼而他對我道。

我恨他說得這樣直白,就像一個醫生在對患者明確指明他的癌細胞已進入晚期。

“那樣我還能活多久。”抹乾淨嘴巴問他。

“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總好過告訴我一個精確的數字,讓我沒辦法再冷靜面對剩下來的那點兒時間。未知有時候並非是件壞事,不是麼。

琢磨著,目光掃過五斗櫥,我站起身搖搖晃晃朝它走了過去。

那上頭擺著瓶八零年的XO,是爸爸四十三歲生日時別人送的,一放就是十多年,一開蓋子味道香得厲害。我揚起脖子朝嘴裡猛灌了幾口,一股涼一股辣,又冷又熱地順著我的喉嚨竄進我的胃,再次令我全身一陣冷顫。

“爽。”頭一下子暈了起來,我踉踉蹌蹌跑回床邊。

沒等上床卻一腳踩在碎玻璃上,痛得我兩眼一陣發黑。“SHIT!”我跳起來大罵了一聲,人隨即滾倒在床上,翻倒的酒瓶把床澆了個透,那整瓶藏了二十多年之久的人頭馬。“日!!”於是再罵,因為從頭到尾那男人只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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