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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來,向眾人施禮,趙珏坐下,輕撫琴絃,琴聲悠揚清越,正是詞牌《破陣子》的音律,我朗聲唱道:「六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沉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離別歌。垂淚對宮娥。」
一曲唱罷,滿殿寂靜,李贄心裡一寒,知道我已經出手了,向蜀王看去,蜀王本是麻木枯槁的面容上,露出悲痛欲絕的神色,而那些在殿下的蜀臣不是淚下如雨,就是怒目瞠視。良久,蜀王孟昀起身道:「小王酒後疲憊,請大雍雍王殿下允許小王暫回後宮小憩。」
雍王李贄面露苦澀,想要阻止,卻偏偏無法出口,只得長嘆道:「國主暫到後宮休息,請不要多慮,陛下必然不會薄待國主。」
孟昀沒有答話,只是向殿中眾人一一看去,當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時候,我感受到他那目光中的絕望和怨恨,對於一個撕破你的美夢的人,還能有什麼好感,然後蜀王離席而去,蜀國的朝臣都默默跪下相送。李贄苦笑著看向我,又是讚佩又是惱怒,遙遙舉杯,一飲而盡。
片刻之後,幾個內宦哭著到了殿前,下拜道:「國主飲鴆而亡。」
李贄大笑道:「好,好,江狀元真是厲害,一曲破陣子,送了一位國主的性命。」說著淡淡道:「本王即將回國,軍務繁忙,這就告辭了。」說罷轉身而去。
趙珏和容淵都已經背心濕透,他們既是歡喜終於讓蜀王自盡,又是擔心過於得罪大雍。我則是哭笑不得,雖然逼死蜀王是很過分,但是也要他有羞恥之心,李贄臨行的一句話似乎表示了對我的怨恨和不滿,但是換個角度來說,我在南楚就可以安穩度日了,不過,他這一句話讓我名揚天下,將來我豈不是難以隱姓埋名,這個李贄,這種情況還記得反擊,真是可怕。
李贄坐在馬上,終於處理完了蜀中的軍政,他就要回大雍了,雖然蜀王自盡,但是蜀王妃和王儲都在,足夠獻俘太廟的了,南楚大軍已經在前日回軍,按照兩國盟約,東川歸大雍,西蜀歸南楚,實際上,葭萌關控制在大雍手裡,雒城控制在南楚手裡,蜀中卻是兩國緩衝之地,他的戰略已經得到實現,只是,南楚佔得便宜也不小,李贄苦笑,現在他可真是後悔當初沒有冒險擄走江哲了。
他的幕僚譚說上前道:「殿下為何當日不阻止蜀王自盡,平白讓南楚得意?」
李贄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這些幕僚和屬下將領對此都有疑問,淡淡道:「來不及了,若是蜀王在那種情況下還不自盡,只怕蜀中之人都會鄙薄他,他就是活著也是行屍走肉。」
李贄麾下猛將樊群怒道:「肯定是那個趙珏的詭計,居然讓那個狀元寫詞譏諷蜀王。」其他人都一一附和,不過有些幕僚也說,江哲的這首詞真是絕世之作。
李贄微笑不語,心道:「你們怎麼知道,那個江哲才是罪魁禍首,不過他倒幹得巧妙,至少沒有人猜到是他的主意。這個江哲,真是值得本王費心啊。」看看天色,揚鞭道:「我們快走吧,就讓他們得意一陣子吧。」
〖附:
顯德二十年二月十六日,蜀王孟昀白衣歸降,蜀亡。
顯德二十年三月二日,雍王贄為德親王珏餞行,蜀王孟昀陪宴,席間不乏蜀樂歌舞,王乃親自操琴,命哲演唱新詞,哲歌《破陣子》,蜀王聞之,羞愧而退,乃飲鴆,殤,終年四十七歲。時人稱江哲此作為《斷腸詞》,或為《絕命詞》。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第十四章 玉碎珠沉
遠遠的看見建業城,我真是心潮澎湃,終於回來了,離城三十里,國主帶著文物百官前來迎接凱旋的功臣,我們都下馬參拜國主,國主大喜,拉著德親王的手道:「王叔功在社稷,孤已經備了酒宴,為王叔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