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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備顯平靜和暖，但微微蹙起的眉心，仍昭示著他內心裡還有著未竟的棘手的事。卿羽悄悄尋了件裘絨毯子給他披上，縱然動作極輕，仍是驚醒了他，抬眼望見她美好溫潤的臉龐，淡淡一笑，伸手將她抱在懷裡。
&ldo;這陣子是有些忙了，等處理完手頭的幾件小事，就好好陪陪你。&rdo;他握住她的手，順勢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見她沉默，不由得一陣擔憂，&ldo;阿羽，你怎麼了？&rdo;
她淡眼將那龍案上的幾本奏摺掃過，抬頭對視上他關切的眼神，輕聲道：&ldo;雲珩，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好麼？&rdo;
他先是一愣，瞬間又瞭然地笑了，點頭道：&ldo;好，聽你的。&rdo;
這回換卿羽愣了：&ldo;你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rdo;
他一嘆，笑容裡有著深深的倦怠感：&ldo;自從登基之後，這兩個月來一刻也沒得閒，理得儘是前朝那些是是非非，可實在是再分不出精力去重新分辨後宮裡的那些恩怨。&rdo;
她的心思，他怎麼會不知？能觸動到她內心的，無非是先帝的那些妃子們，因著皆是出身於名門望族的緣故，在此次皇位之爭中不免要被牽連，若要深究起來，恐怕沒幾個能摘除乾淨。
她靠在他臂彎裡，抬手撫平他眉心的褶皺：&ldo;陳皇后已經瘋了，縱然她以前做過什麼錯事，但現在已經受到了最嚴酷的懲罰。況且，這段時間徹查朝臣的舉動，已經鬧得人心惶惶，若連先帝的皇后也不放過，怕是會惹人非議。威信時時可立，人心卻難一時得聚。&rdo;
她很聰明，仿若世間一朵解語花，就這樣輕易地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他可放過後宮裡先帝的所有妃子們，卻不會放過一個陳皇后，只因當年闌貴妃的死是他心底裡一直埋藏著的痛點。如今得了機會，他怎能不替母妃報仇？縱然陳皇后已經瘋了，可這樣就能逃避掉罪責麼？
&ldo;阿羽，&rdo;他微微嘆息，&ldo;人總要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負責。&rdo;
面對他的婉拒，她並未表現出多大的失望，只是一邊替他輕輕將龍案收拾整潔，一邊道：&ldo;從前我以為有仇必報是個不能違逆的箴言，似乎不報仇便是對不住死去的那個人。直到後來我跟在師兄身邊打了兩年的仗，看到那麼多的流血和死亡，才漸漸明白，這世間的仇啊恨啊的，若是去理，怕是永遠也不會理清了。若說報仇是為了給死人一個交代，那麼已然沒有任何意義，若是為給自己一個交代，你又如何知道死者希望的是什麼？今日你對陳皇后的殺心，讓我看到了當年的自己……&rdo;說到此處，話語頓下來，她回頭望他，&ldo;我想起了江皇后。我逼死了她，或許一時的輕鬆是有的，可我並未因此感到任何快樂。縱然她對江此君百般構陷又能怎樣，她最在乎的東西還是沒有得到，她依然是個一無所有的可憐人。現在的陳皇后，不也是一樣嗎？&rdo;
案角的燈花輕飄飄落下，在琉璃盞的底部鋪上一層薄薄的塵。沈雲珩久坐無言，最終也只是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沉的聲音夾雜了幾縷無奈的倦意：&ldo;阿羽，你總是讓我無法反駁。&rdo;頓了頓，又道，&ldo;我答應你，從現在起對以前的人和事再不追究，我們要開始新的生活，可好？&rdo;
卿羽彎起唇角點點頭，繼而伏在他胸口，雙手環住他的腰身，越發抱緊了他。雨打歸舟，萬事迴轉，如今全身心地付與他的溫暖懷抱，那些所有辛苦遭逢的際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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