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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人呆了半晌，嘴上雖說過有心無力的話，到底還是幾次起身，給易縝餵了杯水，絞了兩次濕毛巾擦汗。好在秦疏平時也睡不踏實。孩子夜裡並不老實，總要把他踢睡幾次，早就習以為常，如此也不覺得太困。只是幾番勞頓下來，人難免有些體力不支。
易縝雖然有些迷糊，但不是全無知覺的。秦疏悄無聲息地起身，所做的一舉一動，他隱隱約約都是知道的。濕毛巾一擦，頓覺整個人舒爽不少，神志漸漸清醒過來。他底子強健，出了這一身汗，已經好得七七八八，隨之也有了精神。
睜眼見秦疏正往床邊坐下來，一手撐在腰上，顯出十分的倦態，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強留他下來。到底還是累得他辛苦一番。
易縝當下開始心虛，又是心疼。伸手拉拉他：&ldo;你睡你的。我沒什麼事。&rdo;
秦疏把自己累得腰痠背痛，也沒什麼精力再同他堅持。依言背對著他在床邊躺下來。
易縝瞧著他的背影，輕聲道：&ldo;你睡過來些，在那麼邊上，當心一個不小心摔下去，你現在可不是能鬧著玩的。&rdo;換作平時，他料定秦疏避無可避，又不敢拿孩子冒險，肯定要欺近前去戲弄一番。今天卻往裡面讓讓，留出一大段空間來。
秦疏聞言一僵，過不了片刻，果然往他這方向挪過來。
易縝盯著他的背影瞧了半天，去拉他的手，柔聲喚他：&ldo;小疏。&rdo;
他反反覆覆唸了幾聲，卻沒有別的話。秦疏被他吵得煩，手上一掙，沒能夠脫出手來。
秦疏微微側過頭去瞪他：&ldo;侯爺做什麼?&rdo;
&ldo;你睡吧，我不要緊了。&rdo;易縝情不自禁地帶著笑，病像是去了大半。過了一會又忍不住道：&ldo;你真好，從前對你的種種，實在是我的不對。&rdo;
秦疏只疑心他這是又要起什麼妖蛾子了。可瞧他傻裡傻氣地笑，這神色不大像。反倒是自己心裡莫名的惶惑起來。轉過頭道：&ldo;寄人籬下，還要仰仗侯爺的庇護度日，那敢當真不管侯爺。&rdo;
這也算是實話。易縝聽罷也不惱，只籲一口氣：&ldo;現在回想起來。我娘都沒這樣照料過我。&rdo;這也不假，他從小到大都沒病過幾次。老王妃在他幼年時就皈依青燈，把這個兒子丟到宮中由先帝撫養，也沒有機會照料他。
秦疏正有些睡意，忽聽得這話不對，不由得微惱，他也是累狠了，脫口而出：&ldo;誰是你娘?&rdo;一想這話不對，改口又道：&ldo;我才沒你這麼大的兒子!&rdo;再一想也不對：&ldo;只要侯爺多病幾次，眼巴巴送上來願意為侯爺盡心盡力的人多得是。&rdo;
易縝把他的手捏一捏，笑道：&ldo;你是我兒子的娘。&rdo;
秦疏像被針刺了一下，猛然抬起頭來看向易縝。
這一眼實在是帶著幾分凜然，似惱非惱，似悲似怒。可到底除了怒視，也沒有別的舉動。
易縝早磨得皮糙肉厚，以笑臉相對，混然不放在心上。
半響秦疏撇過頭去，從他手中掙出手來，閉眼不再理他。
易縝也不勉強，借著燭光支著頭看他側臉，但見他緊閉著眼，眉目幽黑清秀，睫毛卻一顫一顫的，顯然並沒有當真睡著，不禁微笑。
暗想這人瞧著冷淡，本性實則寧靜美好。此時細想，也不明白當初自己究竟是怎樣的鬼迷了心竅，竟捨得對他做出那種種劣跡，如今稍稍一想，全是後怕。
所幸如今他還在自己身邊，所有一切，還不曾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他把日後一家團圓的畫面設想了無數遍，直到東方漸明，這才美滋滋地睡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