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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來只不過是來辦簽證需要的手續而已。大家恍然大悟，更加無話可說，只好團結一致地幫她準備所有申請簽證的檔案，以及行裝。也不是全家人吧，不包括她自己的父母。小叔的點評最為幽默，當他聽說了鄭東霓老公的專業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說：&ldo;好。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熱帶植物，也是好的。&rdo;鄭南音在一旁笑得差點斷氣。
三叔只是對她說：&ldo;一切當心。別勉強自己，不習慣就回來。&rdo;我記得三叔在鄭東霓執意要休學去新加坡的時候，也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鄭東霓在這個家裡地位有點微妙，因為沒有人把她完全當成孩子來鎮壓，她又不可能和長輩平起平坐。所以，有些時候，三叔跟她說話的語氣異常尷尬，常常是連稱呼都省了。這一切的源頭怕是要追溯到很多年前吧，很多年前的鄭東霓是個讓大人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的孩子。比如說，那個下午，那個我和鄭南音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下午。
那時候，我九歲，鄭南音還不到四歲。那明明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三叔帶著我們倆去大伯家，說是要拿什麼東西。
可是走在樓道里的時候我們就聽見門裡面有隱約的爭吵聲。三叔見怪不怪，還是敲了門。大伯來給我們開門，沒有表情地掃了我們一眼，除了頭髮有點亂，看不出爭鬥的痕跡。他知道我們什麼都聽見了，我也知道他知道我們聽見了。他毫不在意，對大媽說：&ldo;去倒茶。&rdo;大媽斜靠在沙發上，惡狠狠地看著他。那時候大媽還年輕，她是個好看的女人。他們總是這樣，爭鬥的時候，旁若無人。大媽突然間微笑了，嘴裡耳語一般地重複了一遍：&ldo;倒茶?&rdo;然後妖嬈地站起身：&ldo;好，倒茶。&rdo;說時遲那時快，大媽舉起暖瓶狠狠地砸在地上，&ldo;砰&rdo;地一聲巨響，簡直是董存瑞的炸藥包。她一邊微笑一邊大喊，臉上的表情因此變得扭曲之至：&ldo;我他媽恨不能亂刀砍死你，你叫我倒茶?你叫我倒茶?我操你媽!&rdo;三叔撲上去攔住了大媽，就在這個時候，大伯不緊不慢地把地上的暖瓶撿起來，不緊不慢地把瓶塞開啟，最後，把裡面的東西就這麼傾倒在地板上。熱水，還有破碎的壺膽。像是一面鏡子的碎片，清脆地墜落下來，一片炫目的銀白色琳琳琅琅地鋪滿陳舊的地板，熱水的白氣開始緩慢蒸騰，讓這屋子頓時鬼魅橫生。
然後，大伯就像魔術師那樣，伸手往地下那麼一抓，一把銀色的壺膽碎片就像一尾銀魚那樣被他牢牢抓在手心裡。燙不燙，誰知道，反正他臉上的表情幾乎是怡然自得。他輕而易舉地就從三叔手裡把大媽搶過來，駕輕就熟，然後，把那捧銀色的碎片塞到她正在喊叫的嘴巴里。他幾乎是興奮地：&ldo;嚥下去，我叫你嚥下去。臭婊子我倒要看看是誰整死誰‐‐&rdo;大媽悶在嗓子裡的掙扎聲變得沉悶而嘶啞，但是依然拼了死命地掙扎。
我說過了，他們倆在折磨對方這件事情上，天賦異稟。
鄭南音&ldo;哇&rdo;地哭了，像只嚇破了膽的小兔子那樣瑟縮在我的身後，我緊緊地抓起她顫抖的小手，可是沒有人知道我也膽戰心驚。我低下頭才發現，一股細細的水流順著鄭南音粉嘟嘟的小腿流下來，弄濕了她粉紅色的小裙子。於是她哭得更加可憐‐‐她不到四歲，可她比某些成年人懂得羞恥。
三叔放開了大媽跟大伯，飛奔了過來，把鄭南音一把抱起來。時隔多年，我都沒有忘記三叔的眼睛掃過他們倆時，臉上那種徹頭徹尾的嫌惡。三叔拍著鄭南音小小的脊背，幾乎是慌亂地說：&ldo;南南，乖乖，不怕，不怕。&rdo;然後三叔騰出一隻手，捏了一下我的肩膀，對我說：&ldo;咱們走，咱們現在就走。不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