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算賬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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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老太一貫的說一不二,若是有異議也只會招來唾罵或是狠打,久而久之,他習慣了依賴媽媽,有個什麼事條件反射般先叫媽。後來有了媳婦,媳婦和媽一樣,他更膽小,遇事躲得更遠了。而今那個讓他依賴了一輩子的媽突然倒下了,再怎麼喚都不會應聲了,他突然覺得茫然,雖然媳婦照樣能給他做主,可他沒有了安全感。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像三歲小孩那般涕淚滂沱,卻發不出聲來。
與默默流著淚跪在火盆前燒著紙錢的鐵環相反的,是他媳婦鄭四丫,趴在靈前哭得悠揚婉轉,那大嗓門兒都要壓過奏哀樂的嗩吶聲了。
婆婆活著,鄭四丫彷彿發酵了一肚子的氣和她吵,小炮仗似的沖人,還沒完沒了。婆婆一去,她卻傷心得不能自抑,跪在院子裡連哭帶說:“哎呀我滴個媽呀,你咋就這麼去了呀,哎呀我滴個媽呀,你睜開眼再吃一碗媳婦的雞蛋湯啊,哎呀我滴個媽呀,你醒來讓媳婦兒再侍候你幾天啊,媽呀媽,咱婆媳的緣分咋就這麼淺啊,媽呀媽,你這一走扔下我們老老小小可咋過呀,媽呀……”
那聲音是悲慘的,聽著惹人落淚;那眼淚也是真實的,令人不忍直視。
婆媳倆,鬧騰了一輩子,終於完成了家族接力棒的傳遞。
張衛軍是長子長孫,在鐵老太嚥氣的當天就被趙炳德打電報叫了,回來時他奶已經涼透了,但並沒有影響他披麻戴孝送他奶最後一程。張衛星也一同回來了,這是他出門後第一次回來,送完他奶就又走了,像當初他對郭景生說的一樣,他對這個養育了他的山溝溝,一丁點兒也不留戀。
鐵老太入土為安不久,又一件事轟動了趙家莊。失蹤已久的寧老爺子回來了,不但回來了,還抱回一個孩子,一個三四個月大的小男孩。
夕陽已經西下,整個莊子被淡淡的暮色籠罩起來,顯得異常靜謐,安詳。東坡上,因著晚霞夕照折射出的光,投在半坡,即使一點一點被暗影吞噬著,也並不影響那裡的亮度,若是有誰仔細瞧一瞧,就會發現那條唯一通往村外的小路的盡頭,有一個彳亍的身影,正沿著這條小路緩緩進村。
莊子裡,大多數人已經吃過晚飯了,再遲便要點煤油燈,一斤煤油等於二十個雞蛋,二十個雞蛋換的鹽放到石磨裡磨成粉沫能吃多半年,煤油,可是奢侈的必需品啊,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會點著煤油燈做飯。為了省油,晚飯自然要在太陽落山之前結束。寧八兩口子這會兒也收拾停當了,坐在院子裡搓草繩的搓草繩,拉鞋底的拉鞋底,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三根了啊,再搓一根就夠了吧?這黑烏烏的,看不見了咋搓嘛。”寧八邊搓草繩邊嘟囔著,十分不耐。
“才四根夠什麼?”他媳婦吳春草瞥了他一眼,見他搓的草繩又粗又短,粗粗糙糙一點也不緊實光滑,沒好氣地嗆了一聲。
“四根還不夠?三個崽子一人一根,你一根,夠得很了。”
“你媽生的你咋這麼會算賬呢?我們四個一人一根,你幹啥去?”吳春草被氣笑了,她肚子已經顯懷,快八個月了,這小三子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被寧八這當爸的給派了活兒了。
“我……我得澆水啊,那打水不要人啊?那看井不要人啊?咱家地裡的那口井,老社長說了交給我們了,我不看誰看去?三個崽子?”
“那井是長翅膀了會飛,還是長腳了會跑,要你一天到晚地看它?你打完水蓋好蓋子不就行了?”
“哼,壓蓋子的石頭有多重你試過嗎!誰耐煩一遍一遍搬它,蓋上了揭開,揭開了又蓋上。本來打水就夠累人了,還要搬石頭,簡直拿人當牲口用……”
寧八嘮叨著,卻還是挑了些修長堅韌的草開始搓第五根。
絮絮叨叨的兩人,誰都沒有提起兩三年未回家的寧老爺子,用寧八的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