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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站要逐一檢驗,而他們人手又不夠,於是交售公糧的人排成長隊。
清澗溝二十九戶人家,都集中在回水沱乾涸河床。他們大多是昨天半夜出門,這會兒三三兩兩依靠在籮筐或者背簍上打盹,神情都很疲乏。
申井冒過來跟單老太爺裹旱菸抽,單老太爺又開始憧憬:「等孫兒工作了,我也買幾百斤油枯,種兩分地好煙。」
申井冒勸他:「算逑嘍,一代管一代,把他養大你就盡到心了。」
「不是這個說法。他一個人在外頭,我不給他操心,啥人給他操心。」
「你白逑操心。你操得出啥,寄幾塊錢去,幾塊錢在城頭啥用?」
「有幾塊就寄幾塊,哪怕幾塊也好幫孫兒鬆口氣。不然他總去打零工,肯定耽誤上進。上回他就在信頭說,老師都批評他了,怪他不務正業。」
正說著,郵遞員過來說,單勤耕又有信了。
單老太爺呵呵笑,他雙手接過信,在胸口擦了一遍又一遍,再雙手遞給申井冒,請申井冒大聲念,讓鄉親們都聽聽,他孫兒在大學裡都有些什麼新鮮事。
第一次當著這麼多鄉親的面展示哥哥來信,滿容姐妹都歡天喜地擁上來,她們覺得好有臉面,她們紅彤彤的臉上喜氣洋洋。
這封信很短,單勤耕在信裡說,不要掛記他,他一定爭回這口氣。還說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就當個體戶。然後說,再也別給他寄錢了,寄錢他也收不到了。因為他一直在外面打零工,耽誤了學習,連續考試不及格,他已經遭學校開除……
單老太爺顫顫巍巍地蹲下來,彎曲的雙肘遮掩他蒼老的臉面,然後使勁抓扯稀疏的幾根白髮,他幾乎蜷縮成一團。
乾涸的河床上響起低聲啜泣,好多鄉親陪著他們流淚。單勤耕不只是一個家庭的寄託,還寄託了苦難鄉親共同的榮耀和希冀,可是單勤耕讓他們都傷心了。
倒是單善沒有哭泣,可能是她還沒回過神來,她完全蒙了。她不相信哥哥會被開除,她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她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她要去找哥哥。她已經十三歲,她以為自己長大了,她以為憑自己的美貌,當真能在城裡吃穿不愁。她無知無畏,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的世界。她像一隻受到驚嚇的鳥兒,她不假思索就一頭撞進漫天迷霧,她以為衝破迷霧就是光明。
她沒跟任何人說一聲,她從滿容那裡偷出賣公糧的六十塊錢,就一個人悄悄上路了。
這一路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她決不跟任何人提起。
後來她遇到了好心的童老闆。童老闆差不多把她當女兒,送她去唸書,送她去學習會計,教她做生意,給她錢給她一切……
《心計》第四部分
第八章 過眼常州(1)
1
孔令方幾次探過頭想看筆記,都被吳上肘開。吳上看得入神,淚水溢位眼眶也不仔細揩乾,她只是拿手一抹。
她終於合上筆記本,怔怔地望著車窗外。高速公路兩邊稻穀青翠,別墅樣的鄉村民居色彩濃艷,在夕陽斜照下格外耀眼……單善視而不見,腦子裡淨是清澗溝的情景,像是穿越了一條時空隧道,看到十多年前一幅哀感頑顏的純樸圖畫。
單善的那些父老鄉親,幾乎沒有心計,幾乎不算計別人,幾乎不計較自己得失,純樸得令人心痛。
但吳上不是這樣解讀,她的解讀是單善十分善於解脫自己。
她是山裡人的女兒,她其實內心純樸,那些華麗都是表象。可她又是在生意場上鬥智鬥勇的人,她必須工於心計,她不可能固守純樸。她可能內心是分裂的,她可能很無奈,但她表面上隨心所欲什麼都不在乎,幾乎看不出她有什麼心事,看不出她曾經如此悲苦。如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