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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頭及腰的長直發,面朝大海,高高揚起手臂,似在招呼遠行歸來的旅人,但她形容平靜,那雙眼中似乎有些哀慼,只直直地望向大海某一處,彷彿等待著什麼。
在她腳下,放了大捧雪白姜花,海風襲來,花朵搖曳。
許默停在這具雕像前,伸出手,輕微地發抖,指腹觸上雕像基座,猛地,被燙到似的收回來,他抬眼望向她,茫然出神。
沈凌風蹙眉,看得出這具石像對許默意義非常。他繞著石像走了一圈,在面朝大海那側的基座下發現文字雕刻:shaw,其後跟著生卒年,逝世已有二十四年之久。
古巴官方用語是西語,沈凌風認出這應該是個名字,看雕像的模樣,是亞洲人,也許shaw是她的姓,蕭、或者肖?
大腹便便的黑人大叔叼了根雪茄菸,主動上前與他們搭訕,大叔說西語,沈凌風和德川面面相覷,許默回頭望向他。
大叔看他們仨一臉懵逼,抓了抓後腦勺,食指與中指夾下嘴裡的雪茄菸,笑呵呵地換了英語:「hello,youguystourists?chese?」
沈凌風沒少出國交流,英語爐火純青,很快便與大叔攀談起來。
他心裡惦記許默的反常表現,於是著急問大叔這具雕像由來。
大叔直腸子,沒和他打馬虎眼,笑眯眯地回答:「是位中國人,我們叫她肖,她和丈夫來到這裡,住了兩年多。」
「後來呢?」沈凌風追問,大叔扭頭看石像,悵然:「死了。她的丈夫被海浪帶走,那年,聖誕節的晚上,她走進這片海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她。」
她離開這裡,像一朵浪花回到海洋,大叔說的很浪漫:「她與丈夫十分恩愛,兩個人都很友善,都是亞洲人。她在這兒當孩子們的老師,教他們畫畫。她還會插花。」
「插花?」
「對!」大叔雙手比劃起來:「她非常漂亮,像那些花兒一樣。」
沈凌風垂眸,看見許默孤單的身影,他就在石像旁,坐在輪椅上,上身前傾,指腹摩挲石像基座下的刻字。
「她離開後,孩子們很想念她,她是我們的朋友。他們為她做了石像。」大叔說。
沈凌風點點頭。
「她丈夫離世後沒多久,他們的孩子出生。」
「孩子?」
「對,但她將他送走了,不知道送去哪裡。」大叔嘆息:「我們勸她,但她實在太難過了,也許,到大海深處與丈夫團聚,對她來說是個很好的選擇。」
「許多年過去了。」大叔抽起雪茄,淡藍煙霧繚繞。
海灘上有人擊打皮鼓,年輕人隨之扭動舞蹈,有人在高聲吹口哨,海鳥振翅飛回來,帶迴天際一抹殘雲,大海深處傳來低沉轟鳴。
沈凌風盯著腳下沙灘,陷入沉思 ,德川的叫喊聲打斷他:」少爺——「
他猝然抬頭,只見黑人大叔變了臉色:「他想做什麼?!」
沈凌風眼皮狂跳,回頭望去,許默的輪椅直直衝向海水。
有那麼一瞬間,也許只是一瞬間,沈凌風感到自己的心臟好像停止跳動,滿眼都是許默沒入海水的畫面,德川連滾帶爬撲過去,他只是走開了一小會兒而已。
隨即,是鋪天蓋地的恐懼,彷彿整座黑沉沉的天空壓下來,沈凌風的身體比大腦更先做出反應,他箭一般射出去,甚至搶在德川之前,投入海中,一把抓起沒入深海的許默。
他將許默揪起來,他們的身體沒入深色海水,唯有腦袋浮出水面外,沈凌風赤紅眼眶沖他咆哮:「你有病是不是?!你瘋了?!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許默怔怔地,滿臉茫然,眨巴下眼睛,看清楚是沈凌風,水珠沿長睫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