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塵埃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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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時明煦又做過很多次夢。
夢裡他總變成骸骨,生死顛倒下,時岑一直守著他。
這或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重逢,夢境彌補清醒時的遺憾。但在享受陪伴時,時明煦也會不忍心——時岑總是很低落,像他醒來時那樣。
於是,入眠變成一種甜蜜又可怕的存在。時明煦沉浮在鬱結裡,他的世界變得錯亂而重疊,很多時候,他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因為夢中的世界也被困在這顆心臟中,心臟機械地跳動,偶爾會有血管脫落,砸到他腳邊,像死掉的蛇。
還會有離開心臟的那一天嗎?
誰知道呢。
時明煦只能倚在薄薄的組織壁邊,望進流轉地中——一直沒有新的序者再被送來。這或許昭示著序間的不幸在加劇,又或許,亞瑟的維度躍遷成功了,序間短期內,不再缺乏新的大序者。
而他,他在這處封閉又殘破的空間內,具象的過去已經離他遠去了。樂園中充斥著有關時岑的一切,於是時明煦很少再想起樂園,也很少再想起燈塔。偶爾,他會回憶裡獨自生活的日子,和那些長夜中的秘密實驗。
如今,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窺探到真相,真相是一雙自高維俯瞰而來的巨眼,一場徹頭徹尾的毀滅。人類不過是災難之下最為渺小的種族,像浮光裡的塵埃那樣,沒有誰會在乎,沒有誰會駐足。
除了人類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他已經判斷不出。
過去了很長很長時間,或許以月為計量,又或許乾脆是年。流轉地中,序泡的色澤透進來,形成微弱的芒,落到時岑的白骨上,時明煦看著那些斑駁又朦朧的色彩,想象它們是遙遠的行星。
其中有一顆,曾是他的故鄉。但時岑在這裡,所以故鄉變得很近很近。
他觀察著嶄新的故鄉,意識到血管中仍有液體流動。越靠近心臟中心和關鍵樞紐的地方,絞索的密度就越大,但在緊貼血管的地方,絞索又變得稀疏。
死去的遺骸還有心跳,並且遠遠不斷地運輸著血液,這點實在很奇特——每每這種時候,時明煦就會希望時岑已經屬於四維,那樣哪怕是死亡也變得綿長,他陪在時岑的屍骸邊,起碼能夠聽清心臟的跳動。
“啪!”
忽然,有一截血管垂下來,它砸得又快又狠,以至於完全來不及躲避。
它恰恰落到時岑的趾骨上,被尖銳的形狀割傷,藍色液體瞬間湧流出來,自瑩白骨殖間傾瀉而下,像黃金時代的冬日,多瑙河淌過覆雪原野。
時明煦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猛地撲過去撈起骨骼,於是血液也染透他手心——還好還好,血液沒有侵蝕骨骼,時岑尚且完整。
可,細密如蒸汽一般的聲音驟然響起,它不同於粒子碰撞間清脆的響動,時明煦下意識望向聲源處,血管破裂、液體湧流的地方。
絞索。
所有觸碰
到血液的絞索都融化掉。如同岩漿吞沒石塊那樣,它們被血液蠶食了。
——這是什麼原理?
時明煦眉心一跳。
像許久未曾見過春天的枯枝搖晃在風中那樣,研究員有些謹慎地伸出手。
鞠起血液時,他掌心抖得很厲害,有液體落下去,濺射過空氣間的絞索,它們就都消失掉。
直至他將整整一捧都潑灑出去,無數絞索就湮滅於虛空間。
時明煦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什麼東西像齒輪那樣“咔咔”作響,鏽鈍的理智掙扎著想要醒來,某個猜想在成型,時明煦不知其原理,只是粗淺地推斷著它的表象——但如果表象正確,對於三維世界而言,也已經足夠。
他在想象一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