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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著那十五塊錢,簡直沒有勇氣往大門口走去。不能說古處長說得不對,可我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馬廳長是不是給古處長打了電話?不知道。我想再去找馬廳長,就說古處長只給了這點錢,那人拿了這麼點錢不肯走,看他再怎麼說?這樣想著我覺得找到了再去見馬廳長的理由。可上了樓轉念一想,既然古處長做得那麼乾脆,那總不會是在馬廳長的意思之外吧?我再去找他,他不會想著我婆婆媽媽連這點事都處理不好?這時候我真希望那人是個騙子,不過是想騙點錢喝二兩酒罷了。我走過去他還蹲在那裡縮成一團,見了我站起來說:「我沒跪了,我沒跪,您叫我不那麼著我就沒那麼著了。」我把錢給他說:「這裡有點錢,也不能解決你的問題,你再到什麼地方去想想辦法。」他手哆嗦著把錢接過去,見是十五塊錢,嘆了口氣,眼淚滾了下來說:「也只能這樣了。」我怕他接了錢還不走,馬廳長會怎麼想我,於是說:「這還是馬廳長特批的,再沒有了。」他點點頭說:「也只有這樣了,那我走吧。」轉過身去又回頭說:「謝謝您了!」瘦削的臉痙攣著扭作一團,淚水流下來,把臉上的灰土衝出一道印痕,掛在鬍子上,用一根指頭把它抹去,說:「也只能這樣了。」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兆,「這樣」到底是怎麼樣呢?我說:「你到哪裡去?」他笑一笑,臉上的皺紋從嘴角扯到眼角,說:「到哪裡去?不知道!回家去?不行。到醫院去?也進不去。本來還想回去看看兒子吧,可萬一陰在家裡了,那不把他們害苦了?」說著又那麼笑一笑,五官都擠皺到一起去了。我心裡一動說:「你等一等。」我跑回宿舍,把那個信封翻出來,從裡面抽出八張十元的票子,猶豫了一下,又把剩下的錢連信封塞到口袋裡,再跑到門口,老葉正在勸他離開。我把八十塊錢塞給他說:「還有點錢,你拿去吧。」老葉說:「小池你自己的錢?」我說:「反正也是別人發給我的。」那人接了錢說:「寄回去給兒子交學費。」說著身子一溜就跪了下去,口裡說:「我給你磕個頭吧,別的報答我也沒有。」我一把將他扯起來說:「你到二三八醫院去看看,那是部隊醫院。」我用石頭在水泥地上將路線畫給他看,老葉也在一旁解釋。那人說:「我去試試,我去試試。」雙手抓住我的手搖了搖,還想去抓老葉的手,老葉躲開說:「去吧去吧!」他就去了。我走到辦公樓,忽然想起口袋裡的信封,裡面還有一百二十塊錢,又跑了出去,那人已不見了。
過了幾天丁小槐對我說:「聽說你自己掏了八十塊錢給那個討飯的了?」我說:「那是個赤腳醫生呢。錢就是上次……」丁小槐朝劉主任那邊一咧嘴,我就沒往下說了。他說:「那你倒做好人了。」他把「你」字咬得特別重。我說:「幾十塊錢算個狗屁。」劉主任說:「小池你心倒是有那麼好,只是你對他還是不比對街上碰到的一個人,以後考慮問題要周到點。」劉主任這麼一說我覺得真有了問題,廳裡是十五塊,我倒是八十塊,我把廳裡放到什麼位置了?我慌了說:「你們是聽老葉說的吧,我也是看那個人太可憐了。」劉主任說:「知道你心還是好的,只是我們還是有個身份,是廳裡的人。」丁小槐說:「我知道大為他其實也沒有要突出自己的意思。」一句話像刀片在我臉口劃出一道口子,我說:「丁小槐你是不是聽見有人這麼說我了?誰這樣說了我要去跟他講個明白,這個話傳到馬廳長那裡,那還得了?害人也不是這樣害的。」丁小槐忙說:「這個話不是我說的,別人說我還幫你解釋了呢。」我問他是誰說的,他不肯說。過兩天我碰見馬廳長,我打個招呼,他點點頭就過去了。我心裡感到了很大的壓力,平時他總叫一聲「小池」的,是不是因為那八十塊錢的事?或者馬廳長的神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味,是我自己神經過敏了?我翻來復去地想也想不出個頭緒,只是強烈體會到了馬廳長的一個細小的動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