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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顯得自信自在。俗世生活,發財比僅求吃飽飯的檔次當然要高得多,所以,廣東人最先富了起來。《聖經》裡有個故事,馬太讓他的幾個兒子各自拿錢去做生意,誰賺得最多,下次給他做生意的本錢就越多。廣東人就屬於賺得多拿得多的那種。人再怎麼扮斯文,再怎麼扮高尚,總得承認錢畢竟是好東西。說錢是王八蛋的是兩類人,一是賺得太多的虛偽之輩,一是想賺而賺不到的寒酸之徒。北京人原是稱粵語為“鳥語”的,頗為不屑,但自從廣東人發財了,北京人有段時間說話聽上去也有些油腔滑調了,原是加了些廣味,只是後來最最有錢的到底還是呆在北京,北京人才恢復了講普通話的信心。
有人說廣東人教育孩子:你要好好讀書,不然長大了沒本事,只好去當幹部。這話幹部們聽著哭笑不得,卻實在值得額手稱快。中國幾千年官本位,學而優則仕,仕而後不優,確確不是好事。廣東人不再以為當幹部是件很風光的事,不經意間顛覆了官本位,豈不痛哉!
仁勇與憂懼
近日突然特別想讀周作人的詩。以前是讀過的,讀過便忘了。那時還年輕,對他那一套“人生一飽原難事”、“且到寒齋吃苦茶”的話並不懂,也不耐煩去想,覺得滋味寡淡得很。近來,這兩句詩倒時常浮現在腦海裡。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對周作人頗不屑。我崇拜魯迅。魯迅對他的兩個弟弟,尤其對周作人的愛護近於婦人心腸。周作人對魯迅卻很不夠意思。兄弟失和是魯迅心裡的隱痛,而傷害魯迅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事。何況他寫的那些談茶喝酒的文章在當時的我看來都是失了血性,更何況他後來還當了漢奸。我全然忘了周作人在“五四”
前後也曾經是“凌厲浮躁”的一員猛將。
周作人的《五十自壽詩》共有兩首。其二曰:半是儒家半釋家,光頭更不著袈裟。中年意趣窗前草,外道生涯洞裡蛇。徒羨低頭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談狐說鬼尋常事,只欠功夫吃講茶。
談狐說鬼,坐道論佛總應該是老年人的事。老年對世事已經看透、看破,已經放棄、絕望,故而只對非人世的東西感興趣,藉以消遣時日,以度殘年。周作人卻在四十歲時就寫出以“清”、“冷”為底色的《雨天的書》,走到“沖淡平和”的路上去。他寫五十自壽詩時,正是一九三四年一月。再過三年,抗日戰爭就要爆發。國難當頭民族喪亂,他置於眼前而不顧,卻滋滋有味地羨慕咬大蒜拍芝麻,難怪一時責難鵲起,成為眾矢之的。只有林語堂出來為他辯護,說他是“寄沉痛於悠閒”。林語堂此說並非虛妄。周作人自己就說過,憂懼的分子在他的詩文裡由來已久,所謂“憂生憫亂”是也。知弟莫如兄。魯迅也在給曹聚仁的信中說,周作人的自壽詩,誠有諷世之意,然此種微詞,已為今之青年所不憭,於是成為眾矢之的。
文人美女,歷來負有亡國之責。美女亡國已是共識,且為人神所共憤。妲己褒姒楊玉環是也。文人因為一首詩、一首詞、一部小說而成為亂世罪羊的,不光古時如此,現在也未見得不是這樣。區區幾個文人美女,就得擔當起救國或者亡國的重任,我等泱泱大國裡的十幾億子民,自然只須袖手以觀。無怪中國自古以來有那麼多麻木的看客。
周作人所說的憂懼,我頗有同感。人生諸種情感中,我覺得憂懼是最為深沉真切的兩種,與生俱來,揮之不去。對人生愛之愈深,憂懼之心愈切。而且,不僅是為過去己經發生過的歷史憂懼,更為現在與未來而憂懼。說句危言聳聽的話,我真後悔有了孩子,不為別的